087 叵测
粥类自然是要细熬慢炖做出来的才会很香,所以叶知秋不着急。她不着急,但自有人会着急。青禾看着那砂锅里一直在熬着的粥有些急,“王妃,这样一直开着火熬不会糊掉吗?” 叶知秋吊起眉梢浅浅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盯向锅中冒着袅袅白烟的米粥,“不会啊,我用的是文火,慢慢熬制,才会有那种融进米粥里面的香味。” 青禾眨了眨眼,眸中暗光一闪而过,随即才似懂非懂的点了头,睁大眼睛看向锅里面的米粥,翻腾出来的诱人香味令青禾不由得有些饿了。 叶知秋看着她明显摸肚子的动作,叹道,还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若是遇上别人都不知道触犯多少禁忌挨了多少次处分了。 闻到瘦rou与皮蛋一起熬制出来的香味时,叶知秋深深的嗅了一下,看来自己的厨艺还是没下降,那就好。她转过头来对着青禾轻轻笑开,“青禾,你去叫王爷起来用膳吧。” “这就好了吗?”青禾踮起脚尖想要看看锅里的样子,但是奈何叶知秋挡在砂锅面前惹得她看不真切,蹙了蹙眉头也只得作罢。青禾福了福身子,便去叫南沙用膳了。 大概这个时候他已经起身准备用膳了吧,她叫青禾去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 “可以起锅了,再炒两个小菜。”叶知秋在无人的厨屋里兀自喃喃,拿起一边的锅勺将砂锅里面的皮蛋瘦rou粥小心的舀进了一边的大瓷碗里面,用烧瓷的盖儿封起来。免得待会儿菜做好的时候都凉了。 也不知道南沙喜不喜欢……叶知秋将小炒rou和清炒黄瓜端上桌头的时候南沙还没有来。难不成他今天是赖床了?不可能吧。叶知秋正在疑惑的时候,就看见那一抹白衣翩翩正从长廊那边向她走来。 她面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很快就隐没在了布菜的动作里。 沉静如秋水一般的眼瞳里蛰伏着这个史上最凶猛的洪潮,南沙走到花厅时才看见叶知秋原来是在忙着摆放菜肴,“怎么是你在做这些?青禾呢?”南沙看着桌面上的小菜,感觉也不像是那丫头做出来的。 “我不是遣她去叫你起来了吗?”叶知秋把桌面上的小菜摆好,才转头看向南沙。后者微愣后才笑着开口,“原来是知秋遣她来叫我的,我就说那丫头怎么今天这么勤快了。” “今天只吃菜?”南沙看了看桌面上的东西,有些疑惑。 叶知秋还没来得急开口就听到了他这句话,她下意识的怔了怔,这才转身去厨屋准备将熬好的皮蛋瘦rou粥端出来,想必这时间里粥也温的差不多了。哪想她刚转身就看见青禾已经端着瓷碗装的那一碗米粥出来了。 叶知秋微微怔了一怔,却没有说什么,算了,都一样…… 瓷碗放在楠木质的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敲在了叶知秋的心里。她没有想到,那样随之而来的是一句让她透心凉的话,“青禾,今天做的饭菜不错,辛苦你了。”南沙温润的嗓音响彻在花厅之中,带着对青禾的淡淡赞赏。 青禾面上一哂,却也未有说什么便自主退立到了一边,等待侍候一般微微低着首。 南沙见状微微思虑了一下,便笑着开口道,“青禾,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叶知秋面色一白,轻轻咬了咬嘴唇。这分明是她做的饭菜,为什么这个小侍女不解释?南沙……叫她坐下来吃,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蠢,也不傻。只片刻思索,便明白了一切。 呵,是想给她一个警告?还是下马威?告诉她,这个王府并不是由她做主,后院也不是她说了算?就连区区这样一个卑微的小侍女也能随时因为得到他的喜爱爬上天,爬到她头顶上肆意践踏? 但她总是能掩饰得很好,在种地方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她还没有那么傻。 青禾首先听到南沙的话后忽然很小心翼翼的看向叶知秋,这一举动惹的南沙有些不高兴。这是在示意他叶知秋的口谕比他的命令比他的还要管用了吗?怎么,他说个话还要叶知秋来同意不成。 这个男权世界,就算是他再宠叶知秋,也终究不会让女人骑在了自己头上。 叶知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包括青禾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窃喜与暗笑。一切的小动作仿若在她眼里都变成了慢动作,一遍遍的在她瞳孔里回放,却猛地烧得脑子一片空白。 她自以为是无意间碰到了一个温柔喜人的小姑娘,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内心恶毒的女子,是她防人之心太少,还是说……青禾掩饰的太好?她不知道。但是吃一堑长一智,她再也不会轻信每一个人了,所有人,所有人都等着在算计她!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她好的,只有她自己,只有自己! 她缓缓的自嘲般笑了笑,听着南沙硌人难受的话回响在耳际,面色再也没有了早上刚起床时的那么欢快与红润,煞白的像是一片随时有可能被吹走的纸。 “难道本王说话竟如此没有威严,本王叫你坐下来吃饭你还等着王妃的口谕?”南沙话到末尾竟意有所指一般的看向叶知秋,带了几丝不屑。青禾眼中暗暗一喜,却依旧是做惶恐状赶紧行了礼坐在了桌旁。 “奴婢谢王爷。”青禾声音怯怯,若不是叶知秋已经看透了她的面孔,恐怕还会觉得这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捏着调匙的手指蓦地收紧,似是要将瓷质的调匙捏碎一般的用力。面上带着依旧得体的微笑,吃到嘴里的米粥与小菜却再也没有了做的时候那种幸福的滋味。果然啊,这样为了利益而成就的爱情,什么感情也不会有的。 可笑她当初甘之如饴,如今看来,就是比痴儿还要痴。 叶知秋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却莫名已经感觉很撑了。她轻轻放下调匙,面上极淡的扯了扯嘴角,仿若是连微笑也不想再留给眼前的人。“王爷,臣妾吃好了,便先回房了。” 说完,她也不等南沙的回答便站起来径直回房了,她纵然总是任性,却都只是因为她把南沙当做是与自己最亲的那个人。可以肆意的撒娇,可以妄为的使小性子,她想最后再这样做一次,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她将不再叫他南沙,不再在他面前任性妄为,不再耍小性子。 只有这最后一次,她还是叶知秋。 从今以后,她在他面前,都会变成那个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他所喜欢的那种娇弱的,好掌控的小女人,那一个他所取名的璟儿。 南沙眉峰一皱,朝着叶知秋的背影喝了一声,“站住,本王允许你走了吗?” 叶知秋背影微微一顿,嘴角渐渐泛起了一丝略带着嘲笑涩然的微笑,虽说眼中自嘲又觉得恶心但却依旧是没有半分惧意。她转过头来,唇边捻起了倾城绝色的笑意,“王爷,臣妾累了,先行回房了罢。” 南沙指尖一颤,看着叶知秋留下的背影,眼底莫名的没有了最初的怒意。他总感觉着自己似乎是要失去什么,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不知道那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到他的心口都在发痛。 背对着所有人的叶知秋,面上依旧是那样绝色撩人的笑容,令人为之倾倒为之癫狂。 她踏出步子,朝着那间铺就着满目红色的房间而去。她知道,她现在步子可能有些狼狈,有些凌乱,但是这依旧制止不住她离开的步子,那样从容又那样的急促。 叶知秋离开后,偌大的花厅里就只剩下了南沙和青禾两个人。 “吃了之后你便去做事吧,”南沙抬起眼睛不咸不淡的看了青禾一眼,“我看在奶娘的面子上今天才没有戳穿你,以后,你最好学聪明点少耍这些手段!”南沙轻轻的瞥了面色已有些不好的青禾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青禾死死咬着已有些血痕的嘴唇看着南沙离开,眼底的嫉妒与恨意愈演愈烈,凭什么?凭什么那个毫无背景可言的贱女人就能坐上王妃的位子,而她在这王府里呆了十几年都没能得到南沙的青眼?!凭什么! 这个女人,她迟早要将她从自己夺得王妃位置的路上清除,抹杀! 没有人能阻碍她成为王妃的道路,谁都不能!青禾攥紧了双手,原本水灵的双眼现今盛满了怨恨与妒意,活生生的似要将整个人都毁灭一般。她是快要疯了,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倏地出现,她是快要疯了! 南王妃,只能是她,也必须是她! 千尘璟……死贱人,她今天就使了这么点计谋就将她弄成了这样,还真是够蠢够单纯的,看以后她不将她祸害的不成人形她就不叫夏青禾! 啪的一声脆响,青禾冷笑一声将瓷质的调匙扔进了米粥丝毫未动的瓷碗里。随即吩咐下面的下等婢子将这里收拾干净,便抽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