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思
王腾征召全城青壮的军令很快便传到知府白恩远耳中,“区区一个九品巡检也敢征召乡民?王腾是活腻了吗?” “大人,王腾用的是通判魏源的名义” 白恩远气焰有所收敛,“魏源又算什么?本官才是蔚州知府”。 是呀,缩头乌龟一般的怕死知府! 亲卫心中腹诽,嘴里却语重心长地劝道:“大人,王腾动不得,此番他擒了女真甲喇章京乌达,内有魏源做靠山,外有大队援军随时策应,已经不是等闲货色了”。 “哼,不过是侥幸擒获了乌达罢了,本官倒要瞧瞧他能守到什么程度!” …… 蔚州城外,杜金留出一百机动兵力,随时做好了救援策应的准备,除此之外,八九百名女真精锐都投到了攻城之役中。 密密麻麻的后金军士如若蝗虫一般席卷而来,他们搬着云梯,扛着巨大的木桩,嗷嗷叫着往前冲去。 城上箭如雨下,可挽弓善射的军汉只不过百十来人,这么多人射出的箭枝没能阻止疯狂的流寇。 王腾带来了七八名生力军竟然成为射手中的主力,在他们身旁,守军的弓手已经有些力竭了,昨日虽然休整了一整日,可是,手指上的伤痕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后金军士飞快地跨过护城河,他们沉重的脚步踏在河冰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滚木礌石何在?” “在” “准备,放!” 守军搬起巨大的滚木,几人合力,一起推下了城头。 咕噜噜滚落的圆木自高而下砸落在地,当场砸伤五人,附近的后金军士咒骂着,依旧攀起云梯,试图登上城墙,这时候,劲道犹存的滚木带着惯性往下翻滚着,后金军士恶声诅咒愤骂,可也不得不躲闪开来。 绝境之下,蔚州守军迸发出了凶猛的斗志,他们像不知道伤痛的野兽一般,誓要守住蔚州。 鞑子连年犯境,可是,蔚州却少有兵临城下的时候。 能拼敢战的精锐多半折损了,如今城头多是未经战事的乡民,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的鞑子,一时之间,气勇为之一夺,都是有了避让的心思。 魏源这时候及时赶到了,他带着一帮官吏,从守卒身后走过,依稀可以听到他歇斯底里地叫喊:“建奴只不过是饿疯了,只要挡住他们的这一波袭击,这蔚州便保住了,你们的家人妻女,米粟钱粮都可以得到保全,若是抵挡不住,让建奴入了城,这大好城池便会落入到那帮禽兽手中,你们当中的哪一个也别想逃脱!” 似乎为了增强士卒的信心,魏源又叫道:“一个时辰,只要抵过一个时辰,就有源源不断地的乡民赶来助拳,此役若是大胜,事后每人重赏三百钱!” 对于见惯了白恩远一毛不拔的乡民来说,每人三百钱已经足以让人满意了。 恩威并施,多种手段并出,蔚州军又多了分敢打敢拼的底气。 城下,后金军士依旧攻势迅猛。 进攻之前,所有的军士都饱餐了一顿,他们抹干嘴角,挥舞着手中血痕累累的武器,大声嚎叫着往前冲杀。 粮食已经全部吃光了,女真人当中也有人知道破釜沉舟的典故,他们把所有暗藏的粮食分发殆尽,为的就是让所有人自绝后路,生出必死的杀心。 只有杀入城,才能活下去! 秋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箭矢落在脚下,女真军士却只是轻蔑地啐了一口,依旧往前疾行。 杀,杀上城头,杀尽汉人。 八百多名女真军士前仆后继,像不知疲倦不知伤痛的飞蛾,誓要扑入到噬命的火焰之中。 洪承畴的兵马这时候刚刚来到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哨探的骑军已经来报,说鞑子已经开始攻城,城下激战正酣。 是急速驰援,还是让士卒休整体力,然后再一鼓作气击杀气势衰竭的女真人? 自然是后者,蔚州在洪承畴看来只不过是政治意义强烈的城池罢了,只要不为女真人彻底占据,其实晚到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洪承畴训练的洪军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能够少些折损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那白恩远再无能,仰仗城池坚利的话应该也可以撑上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足够大军抵达了。 寒风如刀,即便日头高挂也难以驱散那股弥漫全城的寒意。 然而,真正的寒冷却是来自城下鞑子的攻击。 一个时辰之内,视若疯狂的女真军士已经多次攻上城头,若不是乡民源源不断地赶来,说不定城池早已经易手了。 城下倒毙伤亡的女真锐士早已经过了一百之数,可活着的那些女真军士依旧悍不畏死地冲锋陷阵。 城上的守军早已经筋疲力尽,倘若鞑子没有攻上来还好,他们凭借城墙还能壮着胆子讨些便宜,可一旦有鞑子攀附入城,四下里的守军总会有刹那间的空档,不敢及时围杀。 将为兵之胆,守军没有合适的将领,难以打出像样的反袭战。 之前,蔚州军全靠朱继勋浴血奋战才保证了城池的存在,如今,黄得功已然加入战团,可是,去而复还的鞑子却完全有了应对招数。 一旦黄得功迎上前来,女真军士便用铁盾挡住他的兵器。 毫无疑问,这法子是女真统领连夜想出来的招数,不得不说,确实有一套。 黄得功的反击一旦被限制住,近身交战,谁能是穷凶极恶的鞑子对手? 魏源脸色阴沉,一个时辰,折损的守军加上百姓数字早已经攀升到了五百多人,再这样下去的话,如果援军不至,即便乡民助拳,只怕也难以抵挡鞑子的侵袭。 援兵,这蔚州城还会有援军吗? 魏源不抱希望的时候,是王腾及时出现,为蔚州续命。 现如今,王腾顶替了朱继勋的位置,可是,又会有谁来顶替王腾援军的位置前来救援呢? 怕只怕蔚州被抛弃了,无人来援,那样的话,蔚州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