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唯念年少时（三）
若君一惊，全身戒备，回头却见得教他武功的师傅不知何时到了大殿中央。不待他开口说话，那师傅拉着他走出大殿，回到偏院。 这位师傅待他从来都是冷冷淡淡，面无表情，可这次，若君感觉到那素来面无表情的脸正酝酿着一场大风暴，那张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若君只觉心中“咯噔”一声，莫不是他无意中触到了巫族的什么秘辛，师傅要杀人灭口？ 如此一想，若君只觉背脊上冒着股股寒意，八年来这位师傅是帮他最多的，提点他最多的，如今却要相杀吗？ 正待他心中百般滋味混杂之时，那师傅开口了，“还有两年你便可去琉璃宫熟悉事务了，到时回若府有的是机会，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若君听得这话略感疑惑，曾经是这位师傅暗示他学好武功便可见到巫老，见了巫老便有机会回去，如今这话却是劝诫他莫要在巫老面前提出诉求，这是为何？ “有些人你不能去碰，也许等待和忍耐能让你更加安全，安全地活到离开巫溪的时候。你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天不怕地不怕，但你要记住，在巫溪这个地方想要活下去，就不可有好奇心，也不可有什么帮助弱者的正义之心，否则生不如死！” 若君震惊地看着他的师傅，他不是巫族的人吗？又为何要提点他至此？巫族耳目众多，方才的话必定已有人听了去并报给巫老，他难道不怕受罚吗？ “地狱中容不得半点破坏黑暗的东西，你若是那粒烛火，便要学会隐藏光亮，被黑暗淹没。切记不可去后殿内室，切记！切记！” 若君看向他的师傅，却发现这话是用传音入密之术说出，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询问之话咽了下去，正要动用传音之术询问，却听得师傅说:“我虽不愿生于巫族，死于巫族却还是个真真的巫族之人，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你是我一生最得意的弟子，若有机会，便替我到那巫溪之外的江湖游历一番吧，听说，那才是武者的世界。” 说完这话那师傅飞身而去，不过一瞬便再不见身影，若君在原地久久未动，他脑中满是师傅说到江湖时眼中的向往与遗憾之色，他不明白师傅武功如此之高，又为何要受巫老管制，永远留在巫族，甚至不敢涉足江湖，去体味那潇洒豪迈的生活。 之后的几日若君都未曾见到这位师傅，询问其他人，都道那位师傅因无东西可教予他，巫老便安排了其它事务给他。若君听了这套说辞心一日比一日沉，他有种不妙的感觉，总是想起林子里的屠杀，脑中总有一个念头——也许那位师傅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想去找巫老问个清楚却又想起师傅失踪前晚对他说的那番话，若师傅真的已经遭遇不测那他又如何能辜负师傅的一片苦心？ 可是……那晚，神殿后殿之中传出的惨叫彻夜未休，他再也忍不住，第二日夜间避开侍者鬼使神差地到了够殿没事外，他脑中不断响起师傅的话，“莫要好奇，莫要在这个地方行那些自诩正义之事，切记切记！” 可他忍不住，若这里面真有人被害，他岂能袖手旁观？既然已经来到此处，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看一看！若君在内室外隐藏至深夜，那惨叫声却始终不曾响起，可前日的声音是那么真实，他绝对没有听错。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始终不闻声响，若君再也忍不住，悄悄潜入内室。 内室的布局十分简单，一眼便可将整间屋子尽收眼中，可屋子里空无一人，连巫老也不在。若落心中有疑，若此处一人也无，那那些人的惨叫是从何而来？他敢肯定昨晚的声音就是自此处传出！莫不是巫老发现了他，将人转移走了？ 若君想到此处心中嘲讽一笑，他如今在巫族的地盘上，巫老对他有什么好忌惮的，若因为就他如此大费周章那他就不是巫老了，自己是被师傅的那些话弄得紧张的糊涂起来了，这屋子这么小明显是有密室，巫老要做些不为人知的事自然也是在密室中最为妥当。 想到此若君敛了周身气息轻手轻脚地在内室中探查起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要简单许多，那机关很快便被他找到，他沿着黑漆漆的密道往前走了百来步便见到了光亮。 若君屏住呼吸，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恐慌，他感觉有什么机密就要被他发现！ 他将身子牢牢贴在墙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密室，便是这一眼，让他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每夜噩梦缠身！若君只觉此时置身于冰窖中，眼中血红一片，他想过那惨叫是巫老在处罚下属，是在对人用刑，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景象！ 密室中到处都是血，除了血还有面地的干瘪的尸体！那些尸体面色灰白，看不出是何时死亡，但自身形可以看出最小的不过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那些尸体手腕上,脖子上，脚踝上都是口子，竟似是被人放血至死！ 若君将目光自地上移至墙上，这一次他眼中惊愕之色更重，墙上挂满了人！不错！是人！甚至有些人还在微微颤抖！那些人皆裸露着身子，背上满是伤痕，有的甚至血rou模糊！ 若君忍不住要呕吐，他见那些血rou模糊的人身边皆挂这一副白生生的皮，似是上好的宣纸，可若君自那形状便可看出那是人皮！是自那些人身上剥下来的皮！ 若君握了握拳，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不让自己颤抖，挪动步子走进那满是尸体的密室，密室中到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这味道和他八岁那年在那片林子中闻到的一模一样，一样的让人厌恶，让人心惊！ 若君按捺下要拔腿出去的欲望，自那片尸体中穿过，看向密室中的另一个石门！那石门并没有关，若君走至门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刚刚的死人让他心底发凉有些恐惧，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些木然，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门后竟是一个巨大的池子，池子中的水还冒着热气，想是一个汤泉，可，若君清楚的看见那池中的东西是鲜血！那些鲜血冒着热气和浓重的血腥味！ 若君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提起僵硬的脚走至池边，这次他看得十分清楚，那池子中都是鲜血！若君转身便要向外奔去，余光却见池子中躺着一个人！ 若君只好将迈出的步子收回来，朝那人所在之处走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若君只觉自己的心快要破膛而出，终于，他走到了那人身边，看清了那人的样子。若君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就要被血型味熏得呕吐出来。 那个人是巫老！竟是巫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池中！若君忍不住弯下身子，颤抖地伸出手去探巫老的鼻息，手刚至鼻尖若君便触电般地缩回手，没有鼻息！竟没有鼻息！若君此时再也忍不住，风一般地奔出密室。 待若君走后密室中好似变得更加诡异，池中的巫老缓缓睁开眼，露出一抹莫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