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走吧,回家
任崛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当自己看到段美夕脸上那明晃晃的笑容时竟会心疼的厉害。他原本想要一直这样死死的攥着她的手,让她疼到骨子里,要让她知道她所承受的这一点点外在的疼根本不及她伤他的万分之一。可没想到最后……疼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他自己。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无论段美夕如何,他都不会心疼她半分,任崛不断的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任崛垂下眼静静的不再去看段美夕,就连余光也不要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他已经陷进这个自己不愿承认的问题里不能自已。 段美夕突然间感受到了指尖的轻松,她不禁探过头看了一眼任崛的脸。无奈,任崛的头微低着,她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此刻,段美夕觉得自己很是好笑。她想要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是因为她竟期待着任崛松开了手会不会是因为他也许不想让自己变得两难。现在看来,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自己在他的眼中已经可有可无,他松开手是因为他笃定自己已经失去了再次起身的理由。于他而言,松开手,不过是想要省了手上的力气而已。段美夕不再执着于一定要看到任崛脸上的表情,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一定要看到的必要了。 罢了。大不了,任崛腻了再用一次“含沙射影”,直接越过。他即刻说出他想要说的。只要自己无赖一些,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总是能拖延一些时间防止让事情变得更糟吧。段美夕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心中却也还抱着一丝侥幸。既然任崛准许她留着那个“虚名”,那么他肯定不会在爸爸的面前说出他想要离婚的事,至少现在不会。任崛精心的设置了这个饭局,是想通过不断的试探和若有若无的刺激来看看自己的反应。 现在他看到了,也应该满意了,面对他的含沙射影自己既慌乱又不安,根本没有之前信誓旦旦的那样厉害。段美夕不得不承认,面对任崛,自己的确没了之前的本事。或者说,自己从不存在可以勇于担当一切的能力,只是实在太想要留住任崛,才虚构出了那样的本领。无非想要任崛知道,我想要留住你,就一定能留住你……至于要怎么留住任崛以往的模样,守住自己一心不愿放手的那个“虚名”,是掏出心还是付出血rou,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知道,自己想要挽留他,那样就够了。 “你们有事就先回去吧。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忙。”说着,段穆天笑着看向段美夕,打趣道:“丫头,赶快吃一吃走吧,下次再到我家来吃饭也许我就要收钱了。你哥哥还没娶媳妇,你多来我家吃几次饭,你哥哥的聘礼钱就有了。” 段美夕的一举一动段穆天都看在眼里,她的不安,她的为难,她的恐慌,作为一个父亲,女儿每一处细微的神情他都看在眼里。段穆天想着,周琳的事给了段美夕不小的打击,要她快速的抽离如往常一般说说笑笑的确不太可能,此次任崛叫她过来一起吃饭,也正是顺了自己想要看看她到底怎么样的心意。 段穆天看得出段美夕一定会极力的掩饰心中的不安和惶恐,段穆天早已经有了答案,可却还是想要亲眼看到段美夕的脸才算踏实,即便,她并不好,但只要自己能亲眼看到。趁着段美夕有事让他们离开也好,毕竟段夜寒不可能带着周琳一直在外面不回家,再留下去任崛迟早会碰见他们。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他们碰面的最佳时机。段穆天判断,段美夕一定也是有着跟自己一样的的顾虑,才始终不能在饭桌上轻松自如的抹平心中的不安。 “既然爸还有事要忙,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任崛浅笑着应声,然后看向段美夕,柔声的说道:“爸有事要忙,那我们也去忙自己的事吧。走吧,我们回家。” 任崛的声音犹如平静的湖面上微微泛起的波澜,美好的像梦一般。然而段美夕却已经不会再因为任崛的一个温暖的笑容,或是温柔的一句话便产生也去他还似从前般那样喜欢自己的错觉了。所有的温暖和温柔都只是演戏,段美夕分辨的出,他的笑容越是温暖就越是提醒着自己,他无法原谅她,他的话语越是温柔就越是提醒着自己,他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所以,当耳边传来任崛那样温暖的一句话时,段美夕没有再先进错觉里犹豫不决,也没有因为那句温柔的“我们回家”而停滞了思考木讷的僵在座位上。 跳出期待和幻想,段美夕从容冷静的还以笑容,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你也想回去的,在爸面前装的文质彬彬的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坏人都让我做了。走吧。”段美夕一边说着,一边准备站起身。就在这个时候,任崛站起身,玩笑一般的对着段穆天说道:“其实爸早就看出来了吧,她一直在欺负我。”说着,任崛蓦地俯下身与正欲起身的段美夕四目相对,漫不经心的打趣道:“我的确在爸的面前装出文质彬彬的样子,可你呢,你也的确是个坏人啊。” 任崛玩笑般的语气在段穆天听来不过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打情骂俏,并不当回事。然而这话语中再次的含沙射影,却是击碎了段美夕衔接无痕的那份从容和冷静。果然,无论面对段美夕的任何招式任崛总是能轻松自若的见招拆招,然后再游刃有余的给她致命心痛的一击。 不用把致命的痛揉成一团塞进心里最深的地方,也不用想方设法的掩饰心痛袭来的愁容。就像已经习惯了要迅速的分辨出任崛带给自己的错觉的一样,段美夕也很快习惯了“无视”自己的伤痛。“痛便痛着”,也是一种不错的态度,原来痛着痛着,竟然真的也就不觉得痛了,这样也算的上自己的手中多了一样可以守护住那个“虚名”的武器了吧。 段美夕全当自己不曾听见过任崛俯身那一刻停留在耳边的话语一样,直接站起身,对着段穆天说道:“走了爸,你做的这几个菜真是要提高一下手艺了,不然下次别指望我会付钱。哎,要是靠爸的话,哥的聘礼钱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啊。”说着,她侧过身目光毫不躲闪看向慢慢挺起身的任崛,淡声的说道:“走吧,回家。”“好。”任崛微笑着应声。将所有的审视都隐藏在温暖的笑容之下,任崛悄无声息的打量着段美夕眼中的神情。活泼自然,浓的像月光一样的瞳孔根本看不见他的半点儿影子,看来,她已经不在意他的话了。是旁敲侧击,还是含沙射影,对她来说都不必放在心上了。
任崛始终都想要一个答案,想看看自己在段美夕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无论他们是不是离婚,他都想知道,曾经或是现在,他是不是有过那样的一个位置。他故意的在段穆天面前说着只有段美夕才听得懂的话,无非是想要试探一下的态度。可是渐渐的,任崛突然开始恍惚,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才能代表什么样的位置?自己又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他想要的,是在段美夕的心里可以代替一切,还是一文不值?若是可以代替一切,那么她便不会欺骗自己,若是一文不值,听到那些含沙射影的话她又何必惊慌失措……他也想试着相信,也许段美夕说过她是真的想要做自己的妻子,那句话是真的。 直到段美夕站起身对段穆天说话的那一刻,任崛蓦地明白,她惊慌失措完全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在段穆天面前去做一些过分的事,她始终认为自己会在段穆天的面前乱来。如同她从不曾对着自己真心笑过一样,她从不曾完全的相信自己,自己竟异想天开的想要试着去相信她……此刻她完全的镇定自若,因为他们即将离开,他再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在段穆天的面前乱来……到底还是一文不值,任崛决定不再执着于那个位置,到底,他根本不曾拥有过那个位置。 可是,比起执着于那个“位置”,更加令任崛感到可笑的是,自己竟然那么想知道所谓的那个“答案”。他笑话段美夕愚蠢的想要守住那个毫无意义的“虚名”,而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的愚蠢。他一心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跟段美夕一心想要留着的那个虚名,又有什么分别?他想要的答案从不曾存在过,段美夕想要的虚名也不过是个空壳,都是无用的东西罢了。不过,纵然是无用的,任崛也仍是不想要善罢甘休,他得不到曾经想要的东西,段美夕也休想那么容易的守住她想守住的东西。所谓他想要她承担的后果,想要她付出的代价,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