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天海役 毒王斗（六）
{二}天若有情 毒蜂的突然离去并未让一切作结，反而愈演愈烈。当风神击败天山神侠之时，胜利的秤终于倾斜。 全场无声，一双双眼睛全然被风神的身法炫痛。天山神侠纵连使出“寸草寒烟”的机会皆没有，便被风神践踏在脚下，若非天渊出手相救，神侠的腰椎已然被风神碾断。 “天山神侠不过如此，还是血灾你来吧。”风神回归慵懒，昂扬的斗志似熄灭了一半。 天渊执一柄寻常剑，立于场央，凝神相待。 而众人还未回神，风神已鬼魅般游走到天渊身前，六六三十六脚，顽石粉碎。可是遁入“分水”之中，便如逆水行舟。若言风神为针，那么水月剑便是绵，一张纳百川的柔棉。 天海上下，已对天渊便是曾经的血灾之说深信不疑，战事初开，而天渊所示，已比天山神侠强太多。 一式“月华”荡尽尘心，温婉柔和，却逼风神不由后退。对于天渊，风神终归有忌讳，他再做出玩味之态，可是介乎心中的惧意却难能消减。“逆杀”排名不是空文，武功在其之上的空镜皆败在天渊手中，那么他又能有几分胜算？空镜本将天渊天龙神功路数尽告于他，却无奈天渊此时所倚乃为水月剑法，刚柔并济的剑法将无双神速化为空谈，在缓而平和一如“流水”般的剑下，风神竟寻不到丝毫盲点。可是风神的优势，便在速度，以及——一对攻守如一、削铁成泥的幽冥双刃。 十道风刃咆哮朝向天渊，天渊手中凡剑本不足以抵挡幽冥双刃此等几乎跻身神器之列的强兵，但是寻常之剑执于天渊手中，便也不再寻常，一股剑气镀其之上，本该被摧毁的剑，将风刃化为耳边微风。 化却一式，再来十招，只是风神这次的目标，不是天渊，却是天渊身后的天海众人！ 百道风刃变本加厉，洪水决堤，一如“逆杀”神锋“百竹齐发”。而此时风神，难免破绽大开，烈至如此，不可能攻守两全，可是风神料定天渊定然会回身相护，故而“风魔舞”，才如此潇洒。 风魔之舞，天地失彩。 而风神无疑赌对了。天渊之剑瞬时回避，皓皎明月当空、苍凉流水划过纷扰的战场，水月交融再现于世，“风魔舞”遁入水月融，如坠天海般再无痕迹。可是如此，和了风神心意，“风魔舞”不可能将天渊同天海众人一举摧毁，可是伴“风魔舞”而去的“幽冥流光”，才是会让荆天渊付出代价的绝式。风神相信，水月方罢，极力保全众人的荆天渊不可能再挡住这撕天裂地的一击——若言“风魔舞”是千刃齐发的面杀，那么“幽冥流光”便是千刃的融合归一。从来不曾有人可在风神绝式之下幸免，流光若现，必有人伤。 一道落寞的剑影涌向幽冥，影影绰绰，迷离叠乱，清明如流水，皎洁似月光——天渊分明未动，这天地之间却又为何会重现了水月交融之剑？ 这般水月虽清秀，却不抵天渊之剑逍遥超脱，亦固然不可能挡住风神的“幽冥流光”。一切终将归为寂静，然一声折剑之音却清晰刺耳，而后一抹飘零的身影犹如凋谢的红花，跌落在天渊的怀中。天渊知道，能使出这般剑法的只能是她，他要保全的徒弟，他心怀愧疚的清角，却在危急的时刻，为了保护他，执一式初有雏形的水月交融，怀一颗不惧死亡的心，为他挡了索命的“幽冥流光”，换来伤及心脉的重伤！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这个姣好的女子愿意为他付出如此之多？纵然他可以心如止水般看破所谓的红尘，但此时他的身子，已开始颤抖。荆天渊，害怕了，他太害怕，会失去怀中的女子。 悲伤抱住，而怀中的女子却绽放出安然的笑容之花。 “师父，我…我终于能为……为您做点什么了。”清角太满足，能躺在这个男子的怀中，她多幸福。并且这一次，她不再以累赘的姿态出现，她终于为师父彻底地付出了一次——纵然是以她的生命为代价。 “角儿，是我不好！”他眼神之中的悲伤流转得很透明，“角儿，相信为师，你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他自己会信？ “师父，为您所做的一切，角儿都心甘情愿，所以，请您不要悲伤。”她说得极慢极认真努力，她只是想完整的同至爱的师道一句真言，并以此，作别。 一股柔和的内力渡入清角体内，天渊极尽全力为清角暂时护住心脉，可是中了“幽冥流光”，哪里又容得执着？一口鲜血还是从清角的口中涌出，深深刺痛，天渊的心。 “血灾啊，如今这般姿态可真是有悖你冷血无情的本性。”清角的突然出现让风神意外，可是风神明白，纵然清角为天渊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但凭天渊如今状态，根本不可能心无旁骛再同他对决——只此一点，风神便已胜了。 “你若想见在下无情，那么在下便成全于你。” 天，地，极，寒。 所有人不自觉退后，只有楚阳朔未曾感受到天渊的杀气，走到天渊面前，代他抱住昏厥的女子，泪如心般，零碎。 可是一切啊，终不如风神预想一般应现，反而恰得其反般让他明白了被怒火渲染的血灾到底是何种境界。 曾经猖狂的“邪魂帮”为何会突然之间被碾灭？ 疯狂之剑，有冠绝天下的神速又如何？“逆杀”风神，竟也萌生怯意。 桃花、清泉、呢喃软风，平淡恬静，一棵树的世外桃源美得永恒。如果一切可以重回到那一年的大山之中，那么天渊只想将那一个九岁的女孩抱在怀中，为她一个人，吹一支没有忧伤的音。 可是纵然“惊颜如初”，他也回不到从前了。 “惊颜”又降世，血染天渊的剑尖。风神好久未受过伤了，除了大人，再没有人可以将他全力施行的身法洞穿。可是眼前被悲伤笼罩的男子，举手之间，做到极致。 “原来风神也会绝望。”随之而来的一股紫黑之气护得风神周全，助其避过“惊颜如初”给的结局。 风神未灭，又来强敌。 修罗于天海而言，已不是生面孔——一人挑落华山四剑客的魔竟又重现！ “血灾果然名不虚传，但你可能抵挡住我与修罗的联手？”风神抹掉冷汗，有修罗助他，今日血灾必亡！ “为何要二人对付他。”修罗阴冷的言语弥漫全场，喜怒不知，却有一股莫名的悲怆。 “修罗，如今可不是逞强之时，仅凭你一人，毫无胜算。”风神言说。 “他还不能死。”修罗神色安然，只是此言一出，风神亦惊。而后风神的脸上，一滴汗水顺颊而下，地狱行者的想法，他从来猜不透。 “修罗，莫非你要背叛大人！”言语被阴冷的杀气所渗透，“逆杀”之中不能有背叛者，若是修罗有心而为，那么他就算拼却性命，亦要让修罗下地狱——尽管修罗本是地狱的魔。 “哼，我若有心背叛，方才就不会救你于血灾的剑下。”修罗冷笑，情感不知。 “那你想要如何？”风神心知，方才若非紫黑之气相护，他此时已半成废人。然纵如此，风神戒备依旧存在，这个与他对视而言的男子眼中，是一抹掩藏不住的愤怒。他不惧修罗，但此情此境，修罗举动必然关乎全局。 “我想让你走。”一字一顿，修罗平静说道。 “让我走？”风神不懂修罗意味，但他懂得，此地不宜久留。 “不错。”修罗面无神色，他希望风神快走，否则他无法控制住自己——那个疯狂的想法，他欲将风神千刀万剐，对，千刀万剐！若非忠诚令他还保有理智，那么“超生”必已不留情。 二人对视良久，彷如一别便成永诀。 他们都是“逆杀”中人，“逆杀”的杀者之间不会衍生出其他感情。 “撤。”一声令下，神楼众人纷纷怯惧退逃，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了，亦没有人愿意找寻答案，只因此时的天海，充满了死气，慢上一步，便万劫不复。 神楼众人逃退而去，无论如何，苦苦挣扎的天海，总算又能存活，只是为这场战事画上句点的竟然是眼前的修罗！ “贤弟，此人交予老夫对付！”人群之中，赫然走出一道傲立的身影，众人望去，是武林盟主楚云帆。那日修罗一人夺取华山四剑的性命，这笔仇，楚云帆不会忘，华山不会忘！ “对付我？你还不配。”修罗轻蔑，余光亦不曾扫上楚云帆一眼，“血灾，我有事对你说。” “但说无妨。”修罗突然插手的原因天渊大概猜想得到，若说还能有一个人得以让地狱的修罗悲伤！ 那么—— “清角，让我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