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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酆都鬼 地狱城(一)

    ——黑夜如斯谁的天下,

    吾剑下覆灭三千鸦杀。

    {一}华山日出

    当武林大会终于轰轰烈烈地召开之时清角才知晓,原来阳朔是华山掌门楚云帆之子。而算救了阳朔一命的清角,自被待为上乘宾客。

    名门正派皆有来访,期间商讨清角虽未参与,而最终结果清角却从阳朔口中得知,鬼棺巢xue藏于地藏山中,曾有探子在地藏山旁,见过鬼棺中人。

    地藏之于华山并不遥远,众人在华山休整一番,两日之后便启程。明明即将经历一场惨烈的争斗,可是偏偏看到了一场美得令人心碎的日出。

    站在华山之巅的天台,鼻息之间有云雾的味道,带着神秘的波澜。一生一次,被如此壮观的美景折服,以至于清角竟未察觉身后的来人。直到楚云帆负手而立同站在天台的边缘,清角才发现,华山之主在此决战前夕,竟与她有着相似的兴致。

    “华山日出天山月,有幸得见其一,此行当真不枉。”清角似在自语,而不枉的到底是面见了如此美景,还是一个寻隙仇人的良机?如此,无人知晓。

    “可是若有心事郁结,如此美景亦会丧失三分精彩。”楚云帆一言,云雾同样。征讨即至,不知是身为首领的他被心事烦扰,还是他能一目看穿,清角的愁思。

    “楚掌门所言极是,只是希望,那一战之后,还能再看到华山的日出。”清角言说,而此时最希望,能将眸中的美景与师父分享。

    “洛姑娘年纪轻轻,便练就一手精妙剑法。人生漫漫,自然前途无量,而再见如此美景,亦非难事也。”楚云帆含笑淡淡,随和安然并无掌门架势。

    “楚掌门谬赞,清角的剑法,尚不及吾师三分。出行在外,只求不出纰漏,万不敢言前途无量。”曾经的“血灾”站在武学的顶峰,而刚出桃林的她,便被一场败仗蒙上灰暗。她非凡事耿耿于怀,只是深感有愧于师父的三月教导,良苦用心。

    “唔?不知洛姑娘的师父为何方高人,若有机会,楚某定然亲自求教。”曾听阳朔描绘,那一场水与月的迷幻和残忍,身为江湖中人,自对武学有执着的追寻。

    而清角,并不愿透露太多,“吾师早已隐世不出,他的意思,清角身为徒弟,并不敢违背。”

    “人过四十,皆言不惑。而楚某却依旧如坠云雾之中,犹不似洛姑娘的师父般得以看破红尘。如此想来,实为惭愧。”楚云帆望着渐为明朗的朝阳,边叹边言。

    “楚掌门身担重任,背负着整个华山的荣辱兴衰,自不能如吾师般寄情山水。这是两条不同的道路,并无错对之分。”清角言道,而这个世上,或本无太过绝对的界限。便如善恶,便如,光明与黑暗。便如,她的师父,就算缔造了血雨腥风,依旧润物无声。

    “承蒙洛姑娘婉言。道路长久,有时并不能迈出如愿的步点。如果可以,楚某很希望,洛姑娘能慎重选择自我的路,毕竟这一趟浑水,并与随师隐居的洛姑娘无太大牵连。”

    鬼棺之众,绝非善类。杀伐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而言,太过残忍无情。毕竟这一轮朝阳,刚刚升起,还有太多的美景,她没有身临。

    清角轻轻摇头,“有些恩怨,必须了结,并不与年龄相关。楚掌门的好意,清角心领了。”

    转首又望逐渐明朗的天空,第一次感觉自我,离这抹温暖的太阳,这么近又这么远。而转念却露出淡淡笑,这一切于今,皆不重要。

    重要的是,覆灭鬼棺之后,她就能回家了。再能否看到这样壮丽的日出,无所谓,她只要可以陪在那个人的身旁,因为那个人,就是她的太阳——

    在以为自我落入永夜的时刻,不动声色,给了她不熄的温暖,以及,光鲜亮丽的新生。

    {二}地藏迷阵

    犹记得那一刻,乱石飞扬似要将整个世界一并湮没,她在楚云帆的帮助之下,方险险避过崩塌的迷阵。来时百人,而今却只剩她形单影只的一个。

    清角知晓,楚云帆在送她离开崩塌之阵时,那一道目光分明是期盼她赶快逃走,这一场所谓的征讨,在他们落入“天诛”之阵时,便注定要以失败告终。但是清角不能逃,不能覆灭鬼棺,她如何告慰生死未卜的百余人正派群豪?就算违背了楚云帆的心意,她亦要执剑向前,在击败七星之后,或许可以逼问出解救众人的方法。

    地藏山,被沉沉死气覆盖。依稀念起,“天诛”崩塌的那一刻,楚云帆本可以将自己的儿子阳朔推送而出,可是那一对父子,却心意相通般,一致选择为她开出一条生路。就算清角曾阴差阳错般救过阳朔一命,然则这种毅然决然舍弃自我的还恩,在清角心中,依旧太过沉重,沉重得令她咬牙切齿的愤恨,自我的无能——所以,就算死,亦必须一路向前。

    如今,唯一的陪伴,便是手中的“肃骨”之剑,以及,累积到无以复加的愤怒,将来袭的爪牙祭奠出一条腥血之路,直到步入那一座象征罪恶的府园——地藏山的终点,鬼棺的巢xue。

    突至的清角被几十人围住,而这般喽啰,并不足入目。然则伏虎的出现,终于将清角的杀欲推向极点。

    肩伤未愈,但此时的伏虎依旧拦在清角的身前,被一个小丫头伤了,他亦耿耿在心,“没想到你竟能逃出‘天诛’之阵。”

    “你未想到的事情还会有很多,但是已经不会留予你太多的时间去想象了,因为你的性命,马上就要终止。”冷静的清角,冷血的杀器。芳菲天地,即将坠入一场冰冷地狱。

    “哼,但愿这一次的你不会再像丧家犬般逃跑。”伏虎冷嘲,刻意提醒清角上一次的战败,又不疾不徐续言道,“不过这一次,你想逃亦逃不了。”

    清角不再回语,回应伏虎的,是一片迷蒙的剑阵,三千流水圈揽其中,这一式“流水”竟然如此凶猛。

    伏虎长剑抖擞,而后顺应了“流水”的波纹般,如一条潜藏的毒蛇,欲攀上清角的脖颈——可是这套被清角身受过一次的伎俩又怎会再得逞?

    意欲偷袭的毒蛇未能如愿,反而落入另一片光影之中,“月光”普照,便以肃骨之名,将罪恶的毒蛇拉入永夜,在柔软的光芒下,被粉碎得连影子也不剩。

    这一次的剑,刺入伏虎的心脏,生前最后一刻的伏虎才知晓,眼前的小丫头到底有多么可怖。而他,甚未从清角的眸中,看到一丝欣喜与得意,仿佛一切皆是理所当然。而他,终于不甘地死去。

    围住清角的鬼棺众人没有一人敢动,身为鬼棺三大高手之一的伏虎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死去,那一场水与月的呼应,美如画卷,却终究令人同残忍相牵连。

    方经历一场生死之战,而此时的清角又被迅如风的快掌伏击,不得已游龙再现,北斗相连退了三丈,而此看清,出掌的是位年事已高的老者,然苍老并未掩盖其面相的凶恶,反而将其推向杀伐的浪潮顶端——那一双手,想必已收归无数生命。

    随着老者而来的,还有左肩,针缝线布狰狞鬼首之人,那一双睥睨全场的双眼,使得清角不用言语确认亦可猜到——他便是阳朔口中的七星,鬼棺的首领。

    “你的剑法是谁教你的?”七星一语,淡淡轻轻,却惊心动魄。

    清角未想到,七星视而不见死去的座下高手,反而对她的剑法深感兴趣。但她并未准备回答,她若冰冷,全场凝霜,“放了被‘天诛’困住的众人,否则你们全是陪葬。”

    爽朗笑声将轻蔑尽表,“小丫头,你不说,吾有办法逼你说出。之于那些被天诛困住的正派,吾劝你还是先关心自我为好。”

    七星言罢,眼神示意之下,老者掌风又起,他比伏虎更如猛虎,赤手竟可与“肃骨”相当。

    清角以“分水”暂缓,时时提防老者身后的七星,谁是最终的敌人,她分得清。老者掌风虽利,却并不敢同“分水”作对,那一道水幕之中所蕴含的力量,他喋血几十年,仅凭目测便可知晓。而清角占优,势必一举杀敌,否则老者纠缠,她并无信心赢下七星。

    “月影”婆娑,却不过是“月华”的前奏,当那道优美的华光自天空降落之时,谁能想象,这一把剑,可以如此优雅的杀人取命?

    但是清角未能如愿,“月华”之式,被老者巧妙避过,游移之间已在清角身后,一掌袭来,正中清角后背,而后一阵疼痛使得十七岁的姑娘不禁闷哼一声。

    “如此便想取吾‘覆云’的性命,小姑娘,你以为鬼棺的高手皆如伏虎般大意?”老者言道,面见清角痛苦神情,嘴角勾勒一抹浅笑。

    覆云,鬼棺三大高手之一,以覆云掌法得名,在征讨鬼棺的前夕,清角曾从阳朔的口中知晓。她以为三大高手理应相差无几,却不想覆云较之伏虎,强大太多。若言伏虎以一柄障人耳目的软剑出其不意,那么覆云便是真才实学,以及历经几十年血雨腥风,养成的残忍与预知危险的直觉。

    成王败寇,清角并不想多言,然如果一掌得逞覆云便以为自我赢了,那么清角会让他在黄泉路上追悔——“破水”之式,瞬间奔赴覆云而去。而覆云,亦预知到了危险,若否那一对瞳孔不会染上惊恐。

    可是七星的剑,终究快了一分,在清角凝力“破水”之时,七星便已蕴藏如此偷袭的一剑。清角的后背,被留下清晰的伤口,加之方才覆云的一掌,成倍累加的疼痛甚令清角站不稳身。

    “本帮主问你的问题,你现在有兴趣回答了吗?”七星说道,舔着剑尖所沾,清角的鲜血,满是戏谑。

    “痴心妄想。”水月无暇,清角再动,可是十七岁的姑娘,终于未能承受住七星与覆云的前后夹击,在虚晃的剑招所掩藏的层层快掌之下,她终究不堪倒地,在耀眼的阳光之下,丧失知觉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