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用手枕着,将头抵在他的胸前,一颗一颗眼泪砸在地上。 “南邢,你说的忙,没法来看我,是因为那颗心吗?”声音嘶哑,带着nongnong的哽咽。 南邢握拳拄着下巴,微咳了两声,似是抑制许久,“没有的事儿,你不要听她胡说。”他摸了摸我的头,声音清冽温和,带着久远的暖意。 “我胡说?南邢哥哥,你都伤成什么样子了,还维护她,她究竟哪里好......”毕夙开始哽咽,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开始泛起水汽,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我晓得,这是她一贯的作风,而且甚是得我厌烦。 南邢没有看她,只是淡淡说道,“毕夙,你先回去吧,母后那里,我去说。” 我抬起头来,那张本是丰神俊朗的脸,此时却苍白瘦削,宽袍的衣袖间,竟然显得有几分羸弱。 “你一直都在骗我。”我喃喃,抬手轻轻抚摸着那张病态的脸,自责心疼瞬间溢满心头,“你若是有事情了,让我怎么办......” 指尖划过他的脸,他的眉眼,入手的触感下,冰凉一片。 像是在心尖滴滴点点了些墨,疼痛瞬间晕染了开来。 他笑了笑,挑了挑眉,眼里有些促狭之意,“那就陪我一起,也好过你再去找旁人,给我戴了顶有颜色的帽子。” 我静静地看着那双好看的眉眼,痴痴地点了点头。 他急了,“浮桑,我不过说些玩笑,你可不能当真......” 我竖起食指,堵住他的嘴,表情甚是娇羞做作,“嘘,亲爱的,在这旖旎的气氛下,不要说那些扫兴的话,不如让我们就此沉沦吧......” 说完,将头埋在南邢胸前,做出一副小鸟依人般的模样,还趁氛围甜蜜的空当,冲毕夙幸福地笑了笑,腻歪的甚是耀眼。 毕夙那张姣好的面容,此刻因为愤怒而略微有些狰狞,她搅着手里帕子,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大殿。 我从南邢胸前抬起头,撇了撇嘴,整了整衣服,恢复以往的老成。 南邢看着我,眼里甚是委屈,“浮桑,你不能一利用完我,就将我抛弃了。” 我撇了撇嘴,“谁让她那时候,将勾尘踹得都吐血了。” “浮桑,你可真记仇,以后我要小心一些,不能惹到你。”他眸眼深深,晶晶发亮。 我兀自坐在椅子上,冲他勾了勾手指,笑眯眯道,“过来。” 南邢甚是乖巧地走过来,带着轻微的咳嗽。 “我是不是很听话?”他微微弯起嘴角,挑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即便是配上那张略微倦怠的脸,也依旧好看的很。 “为什么骗我!”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会很难过。”声音有些发飘,胸口沉闷的厉害,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恐慌,无助。 我只有你了,南邢,他们都走了,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南邢看着我,静静地,眼里闪过深沉之色,“那你又知不知道,你若是出事了,我也是一样的。” 他环住我,声音嘶哑,“浮桑,我答应你,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你也答应我,好不好?” 我还兀自颤抖着,沉浸在先前的恐慌中,不自觉点了点头。 南邢为了修复那颗受损的心,消耗了一半的修为,我不晓得他这一半,究竟有多少,可伤得着实严重了些。 我这些时日,但凡得了空闲,便会来看上他一番,顺便带个汤食。 他喝了汤,吃了点心,便开始不要脸了起来,“浮桑,若是我一早晓得,伤了还能得你这般爱护,那便应该经常让自己受些小病小伤的。” 他说这话时,一双眼睛还泛着幽深的光。 以往的以往,听他说这些话,我都已经习惯了,根本不想理会他。 平日里在南邢这,偶尔不小心听到一些墙角时,才隐隐地惊觉,自己原来被人甚是厌烦着。 但凡这殿里的小仙小娥,虽说表面上碍于南邢的迫压,都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句桑姑娘,可背地里,似是一致地对我颇有些微词,不甚满意。 虽说我不能依稀记起她们的样子,可她们显然不能忘怀我,更不能忘怀她们俊朗逼人、不沾凡尘的长生大帝,因为一个孽障,下凡经得一世疾苦不说,最后还被徒惹一身伤。 甚是深恶痛绝。 每每此时,我只想笑,她们向来只看到南邢受了伤,却看不到我因何而伤,只觉我辜负了南邢,便应千刀万剐,而被辜负了,便是活了该,谁让我净招惹些不该招惹的。 我无奈地暗自叹气,没想到自己竟然混到这般田地,处处招惹人嫌弃,不过时时能遭人惦念,也算是件好事。 日子似是突然便闲了下来,除了天上地下两头跑,好像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至于这最后一个,我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门道,便索性等南邢的伤,彻底好透了再说。 有时候空的久了,我便会想,如果时间就一直这么荒下去,似乎也不错——天空每天都会很蓝,云每日也会很淡,而我,每日可以很懒散。 不用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这么一直呆下去,直到时间苍老的那一刻。 这日,我独自一人躺在船头,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泛着晕,以往的以往,我是很享受的这种事情的。
可今日,不晓得是何种缘由,脑袋昏沉的要命,眼皮也沉重地抬不起来,不知不觉中,开始泛起了瞌睡。 朦胧中,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在鼻尖浮动,意识似是被牵引着,顺着那阵香气前行。 而后,豁然开朗间,一袭青衣的中年妇人,站在那光亮的晕圈中,轻轻唤着我的名字。 声音安静而祥和,像是回到了最原始的温馨,我尚在摇篮里,而娘亲坐在一旁的小凳上,一手晃着摇篮,一边轻轻哼着睡眠的曲子。 我顿住,轻轻阖上眼睛,用心感受这一刻缺失已久的温暖。 鼻尖开始酸涩,眼眶里也有温热的液体溢出,胸口开始沉闷了起来。 “浮桑。”那声音响起,轻柔的话语间带着蛊惑。 “浮桑,过来,到娘亲这边来。”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望进一双慈祥的瞳仁里,像每一位母亲,在傍晚的余辉里,站在小山庄的路口,呼唤着子女归家吃饭。 她笑着冲我招手,掺着几根白发的青丝间,带着些许旅途的沧桑。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在我不晓得的地方,也在慢慢老去。 那一刻,心里蓦地难过了一下,有些疼,为她曾给了我生命。 我一步步迈向她,握紧她递过来来的手,有些粗糙,有些风霜的始然。 “娘亲。”我在心里默念,原来,我过得不好的时候,她过得也不尽人意,也许不是她丢下我、不愿养我,只是,没有能力罢了。 我在心里为她开脱着。 她慈祥地笑了笑,“浮桑,我走的时候,你还刚出生,尚自没有取什么乳名,这般喊你,莫要嫌生疏了。” 我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牵着我的手,眼里闪过落寞之色,“浮桑,我晓得你怨我,可......你不能喊我一声娘亲?” 那双布满沧桑的眼里,充满期盼。 我不忍伤她的心,可到嘴边的两个字,却生生卡在喉间,怎么都脱不了口。 良久,她颓然地敛下眸子,眼里神伤,“算了,你怨我,是应该的。” 说完,叹了口气,转身欲往前走。 我死死抓住她的衣袖,有些着急,心里也慌的厉害,只觉若是这次没有喊出声,便会伤了她。 她回过头来,“怎么了?”声音依旧颓丧。 我紧紧地盯住她,嘶哑沉闷的声音自喉间滚出,“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