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壁咚和反壁咚
“那是我大一时候的事了。”玄晓之用轻缓的声音说,像是在给一个小孩讲睡前故事一般柔和的语气,“那时候我可是很清高的。” “其实你现在也挺清高的。”林书南说,“对那些追求你的男生而言。” 玄晓之笑笑,说:“那是两回事。那时候我的原则就是,绝不主动和人说话,以及受到误解绝不解释,而且我习惯了任何时候都在学习。所以吧,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有个特别清高的女学霸,而我自己还不知道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 “自己都不知道呢。”我说,“可怜。” “那,铁三角怎么来的?” “第一个找到我的是袁奥,哦,这是我给他起的中文名字,其实他是个巴基斯坦人,名字特别拗口。”玄晓之说,“那天下课的时候,他第一个站在我的面前,说‘我们做朋友吧’,然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这么简单?”我说。 “我后来问他,他说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太不和谐,才来跟我做朋友的。”玄晓之说,“那时候他是鹿鸣诗社的一个底层人物,我就这样被他带进了诗社。” “结果一带还带成了社长。” “嗯,托他的福。”她说,“肖恩也是他介绍我认识的。” “铁三角就这么组成了?”林书南说,“这也太容易了。” “那时候还不算铁三角。”她说,“虽然那时候也经常一起出去玩,但顶多是好朋友而已,直到有一次玩得晚了,在路上遇到了歹徒。” “诶!那……然后呢?”我连忙问道。 “我一开始是打算跑的,但是他们很快围了上来,跑不掉了,于是袁奥他……冲了上去。”说到这里,玄晓之不禁笑起来,“他冲得太快,撞到电线杆子上,还没碰到对方一根毫毛呢,就直接倒了。” “呃……那肖恩呢?” “他吓得两腿发抖,但还是坚持站在我的前面,对我说‘别怕别怕’,其实他自己怕得最厉害,看得那些歹徒都笑了。” “那然后呢?后来你们怎么解决的?” “我冲上去,把那些歹徒全部制伏了。” “……” “但是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为了我甘冒危险的人,也有自己明明怕得要死还想着要保护别人的傻冒。”玄晓之说,“真是……那两个人都是大傻冒,但是傻得太可爱了。” “从此以后就是铁三角了?”我说。 “没错,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更紧密了。”玄晓之说,“后来不知道是哪个把我们遇到歹徒的事情传了出去,不过传得有点不对,说那些歹徒是我们三个人共同收拾的。从那以后,铁三角这个称号也就传开了。” “所以,这个小团体就一直维持到现在?”林书南说,“你没有交更多的好朋友?” “朋友是有了,但是,说真的,真正让我从心里珍视的,也只有这个三人团体,我不想失去它——就算总有一天会失去,我也会拖到最后。你们说会有那种方法吗?那种不伤害任何人的解决方案。” 林书南若有所思地看着河面,说:“也许吧。” “肖恩跟他的社员们夸了口,说要当众跟你表白。”我说。 玄晓之摇了摇头:“他那个人最要面子,那是优点,也是缺点。” 河边的风吹久了,不免会觉得有些冷,我在风中打了个寒颤,说:“回去吧,已经很晚了,天气也凉了。” “那就回去吧。”林书南说,“这鬼地方,常常半夜起风。” “我住在城西。”玄晓之说,“先走一步了。” 我和林书南则是往东边走,从这里回去,是要经过黄金北街的。那条街我以前只去过一回,只知道比起斯佩德镇的其他街道来说,黄金北街要宽一些,但绝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富丽堂皇。 “这里。”林书南在一幢白房子前面停下。 看上去挺新的房子,不愧是有钱人。 “要不要进去坐坐?”林书南说。 我跟着他进屋,屋内略显凌乱,各种杂物随意地堆放在各处,我想他从未考虑过在这屋里招待什么客人。 “有点乱。”他说,“你随便坐吧。” 我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眼前的墙——按照一般人家的布局,那里理应有电视的。 “电视在哪儿呢?”我问。 “没有电视,我平时很少看电视。” 我环顾四周,硕大的玻璃吊灯,完美粉刷的墙壁,彰显出贵族之气,但是这屋里的家具未免太少了些,把个大房子衬得空空落落。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便站起身,在屋子里四处晃悠。 我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林书南正在厨房里翻找饮料,见我过来,他有点无奈地说:“竟然什么喝的都没有。” 这人一向不怎么懂得享受生活,我也不觉得奇怪,瞥了几眼厨房,正要转身,突然目光扫过角落里一个大箱子。 “这是什么?”我问。 林书南犹豫了一下,我走过去一看,不由暗暗吃惊——竟然是一大箱酒!但是,这箱子已经空了一般,剩下的还有六瓶啤酒,我抬头瞪着林书南,说:“你放那么多酒在家里做什么?” 他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目光转向了一边。我说:“一看你就不是那种会在家里招待客人的人,你在家里放那么多酒,是自己喝的?” 他点头。 我蹲下身,拿起一瓶酒查看,酒瓶子上有生产日期——生产出来还不到一个月,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他搬来这里以后才买来的。 “你,在一个月内,喝掉了多少瓶酒?” “不多,也就六七……**……九十瓶吧。” 我放下酒杯,站起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沉默三秒,说:“因为我乐意。” “我不乐意。”我说,“重新回答一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将脸转向窗户,过了很久,才沉着声说道:“借酒消愁。” 我几乎冲口而出:“什么事这么愁?”
“你不接我电话。” “啥?!” “我说,”他把脸转过来,望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不·接·我·电·话!”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回答,一时愣住了,他突然凑近过来,用一只手把我困在墙角,在那一刻我心里想的竟是“难道这就是壁咚么”。 他严肃地说:“我说过我把你当朋友,可是你对我来说究竟算什么?我不想得到你,但我也不想失去你,因为我除了你根本就没有朋友,而很多话是只能说给朋友听的。对于袁芊骊,我永远只能把我最好的一面表现给她,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我说。我突然用力一拉他的手腕,然后转了个身,反过来把他困在墙边:“我很高兴你这么重视我,但是如果这就是你喝酒的理由的话,我不能认同。而且,我可不认为你只能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袁芊骊。傻瓜,她对你了解得很,你要瞒她什么?” 他突然失去了表情,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我爱她,她不爱我,这就是我只能展现最好的一面,而她却能轻易地把我看穿的理由。” 我放下手,说道:“你根本就没有展现什么最好的一面,你这个白痴,在你抛弃了自己的真实性的时候,你就丢掉了自己真实的优点。”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心里发酸。我蹲下身,抱起那个箱子,说:“这箱子,我帮你处理吧。” “你拿得动么?”他说。 “拜托,我应该是你认识的数一数二的暴力女。”我说,“你管好你自己吧。” 我抱着箱子从他家里走出来,才开始苦恼到底应该怎样处理这箱啤酒,我自己并不想把它们喝掉,扔了又浪费,但是喝去一半的一箱啤酒,饭店估计不会收,要是给废品回收站……他们收里面有酒的酒瓶子么? 算了,还是捐给学生会吧。学生会经常需要请客,再加上人多,总有人会解决掉它们的。 我稍微绕了些远路,大半夜地赶去了006,把啤酒放在办公室角落里,顺便写了一张纸条给柳泉,说明啤酒的来由。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竟莫名地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地。走出006,关上灯,走廊里一片黑暗,我摸索着,不一会儿手触到了冰冷的墙壁,这让我打了个哆嗦。 明明是解决了一桩事,为何竟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呢? 我一边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边想着。想来想去,却没想起今晚有什么值得不快的事。大概是因为喝了酒又吹了冷风的缘故吧,我想。希望千万别感冒才好。 好在这天晚上所罗门不在,没有人扰我清梦,我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时,头有些微微发疼,倒是没有别的症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日子像是走上了正轨,一切都平淡得如同白水一般,上课,自习,写作业,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人再提起。大约在开学后一个星期,补考成绩出来了,我顺利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