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前夜
夏雪儿刚推开房门,就见苏祁蹲在床榻前摆弄着地上的铺盖,方才他找店小二要了床垫席原来是做这个用处的。听见开门的声音,苏祁忙放了手中的东西,站起了身子走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盛满了热水的铜盆,满是心疼的说了一句:“怎么打这么满,也不嫌手酸!” 夏雪儿没有说话,只甩了甩放松的胳膊,继而瞄了一眼刚铺了一半的地铺,微微一笑后才开口说道:“你先洗漱,我来弄。” 虽然她是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但是每天看着在她房里守夜的丫鬟摆弄,想来也没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将席子都铺在地上再给拉扯整齐吗! “这地方不安全,夜里不能睡死!” 夏雪儿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席子,一边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就听苏祁“嗯”的应了一声,即便她不说这话,身为习武之人,也早已经习惯了时刻保持着警觉! 夏雪儿手上动作不停,可眉头却是微微一皱。他虽是侯府嫡女,可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从前也不是没有住过客栈,可像今日这般堪称奇葩的客栈却还是次遇到。先不说这客栈的环境和服务怎么样,就是这里头住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 这一点,打从两人踏脚进了这客栈时起便看出来了。刀剑随身,警觉敏感,显然是行走江湖之人满脸阴鸷,杀气缠身,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正派人士! 夏雪儿估摸着,这“萃聚客栈”若不是黑店那就是一个和幽冥谷差不多性质的地方,只不过档次不一样罢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是苏寒定下的地点,想必这店家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做出什么太过于出格的事情来!小心提防着些便是。 熄灯之后,夏雪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着明天与苏寒的约定,又回忆起从前相处的愉快时光,不禁低声的呢喃道:“其实你们一点儿也不像亲兄弟。” 这话不错。苏祁不善言辞,但正直坦荡,苏寒表面阳光,实则诡谲多变,难道这就是生长环境对一个人的行为举止以及秉性品格所造成的影响? 苏祁同样是睡不着,听见师妹这话,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才接话道:“我也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个哥哥。” 他知道自己是师祖游历时捡来的孩子,也知道他的父母都遇难身亡了,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何身世以及为何会沦落为孤儿,更不知道在这个世上,自己竟然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他还有个亲哥哥! 他从未见过苏寒,此之前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第一次从师妹的嘴里听到这些可以称得上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内心那份激动是无人能够体会的,就像是一直流浪在外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人一般! 可同时他的内心也是忐忑的,是不安的。 据师妹所说,苏寒不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夜殿的掌门人,也是一个内心充满了仇恨的复仇少年,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唤醒他! “答应我,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夏雪儿顿了一顿,翻身朝外看着平躺在地上的苏祁,声音有几分干哑,又带了些请求的说道:“可也不要轻易的放弃他,好吗?” “他是我的亲哥哥。” 简单却又囊括了一切情感的回答。他说这话时,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语气是干脆的,是坚决的,是掷地有声的! 意外的是,夏雪儿听了这话之后,不但没有一点点的放松,甚至于更加担忧了。 苏祁这人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而她对苏寒虽称不上了如指掌却也不是丝毫不知,说实话,她不怕他们兄弟两人打起来,但她就怕他们互相折磨,也怕苏祁因心中愧疚而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只为成全哥哥的执念! 被最亲的人放弃是一种悲哀,是一种绝望,更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二十年前,苏寒已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父母放弃了两次,相同的事情再不能生第三次了!这是她对自己的告诫,也是对老殿主、对苏寒的承诺。 夏雪儿知道,虽然苏寒从头至尾都在利用自己,不管是想接近幽冥谷,还是想深入了解苏祁,亦或是为了朝廷,这些都没关系,她都可以不计较,只因在此过程中,她所感受到的来自于他的温暖和爱护都是触手可及的!所以她仍旧将苏寒视为异姓哥哥,视为知己蓝颜,是何安国侯府一样重要的存在。让她放弃自己的哥哥,她做不到!
可她同时也明白,既然连老殿主都已经束手无策不得不寄希望于她身上,那苏寒心中的执念自然是不浅的,听了万宝巷吴家的事迹之后,甚至可以说是他已经被复仇给吞噬了!她怕只凭她和苏祁两人不足以起到关键作用,甚至因为苏祁的出现,还有可能会使整件事情朝不可预测的方向展。 放弃苏寒她做不到,难道失去苏祁就可以吗?! “明天……” 夏雪儿才刚开口,苏祁便打了个呵欠,很是疲惫的说道:“早些休息吧,明天还不知道会生什么事情呢!”继而转过了身子去背对着夏雪儿,呼吸声渐渐平缓,实际上整个人却是越的清醒。 他不愿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交谈下去,只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终究是没勇气去面对师妹,也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软弱来。 今夜,暗了十年的万宝巷中再一次亮起了灯火,很是微弱的光芒,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以及身子拂过野草时的沙沙声向前移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黑暗所吞噬殆尽! 那团微弱的灯光最终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灯笼往上提了提,匾额上的两个大字赫然可见“苏宅”! 紧接着听见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一声响,在死寂的黑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响声惊动了躲在荒草从中睡觉的野猫,它们一只只都像是看见了地狱归来的恶魔一般,叫着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