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洛尘和阿宝找到离歌时,离歌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显然杨璧那个书呆子未找到她。 洛尘拉起离歌说:“离歌,也许只是沉碧缠着敏之,为何不听他解释一下呢?” 离歌睁着湿漉漉的一双杏眼问:“真的吗?” “嗯。” “好,我听他解释。” 可是离歌并未等到杨璧的解释,那晚她们三个刚刚回到宴席坐定,太后便宣布了一道懿旨:将顺阳公主苟沉碧下嫁于刑部郎中杨晔之子杨敏之为妻。 杨璧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被抽走。 “敏之。”杨璧身旁的苻融低声提醒他去接旨。 整个大殿上的人都盯着杨璧,他行尸走rou般的走过去跪在大殿中央:“臣……微臣不……” “太后娘娘,臣谢太后赐婚。”不等杨璧的话说完,杨璧的父亲杨晔快步走过来跪下领旨谢恩。 “父亲……”杨璧有些痛苦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还不快领旨谢恩?”杨晔半是威胁半是恳求的盯着杨璧。 杨璧领了旨,洛尘和阿宝都转头看离歌,离歌眼中一丝神采也无,苍白的唇被她自己咬出一条血线来,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洛尘担心的看着她,能做的却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 . . 那晚回去后离歌便病倒了,洛尘请来萧逸替离歌看病,可她拒绝吃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 “怎么办呢?”洛尘担心的看着离歌说,都已经两天了,再这样下去……洛尘不敢往下想。 “她这是一心求死,看来心病还须心药医。”萧逸微微叹了口气说。 一句话提醒了洛尘,她恨恨的说了句:“杨璧。”转身出门飞身跃起向杨府而去。 萧逸忙跟上去。 洛尘落进杨府后逮住一个仆人问:“杨璧在哪里?” 那仆人看到洛尘飞身落进府里被吓了一跳,又被她寒星似的的眸子盯着,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女……女侠……” 跟上来的萧逸苦笑一声走过去,笑对那仆人说:“小哥,别害怕,我们是敏之的朋友。” 看到俊逸温雅又笑得和煦如风的萧逸,仆人觉得这位笑得酒窝深深的公子定不会伤害自家公子,遂道:“公子,公子在卧房休息。”又指了指寝室的方向。 洛尘更怒了:“哼,离歌都快死了,他倒好,还有心思睡觉。”说完朝寝室的方向飞掠而去。 “不是,公子他……”那仆人还想解释什么,可洛尘和萧逸都是脚下如风,早不见了人影。 洛尘一脚踹开杨璧的寝室,果然看到杨璧在眠床上趴着。 房内侍奉的婢女吓了一大跳,想起身拦住洛尘,洛尘一把推开她,走过去掀开了杨璧身上的被子。 然后,洛尘愣在了原地,眼前之人被打的皮rou翻飞、血rou模糊,显然是还没来得及上药处理伤口。 杨璧似乎微微睁了下眼,却没认出洛尘来。嘴里迷迷糊糊的低唤了一声离歌,又闭上了眼。洛尘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潮,应该是在发烧。 后脚赶到的萧逸看到杨璧亦是一愣,走过去看了看他的伤,又替他把了脉,转头对洛尘说:“他在发高烧,身上的伤也很重,恐怕情况比离歌的更糟。” 本是来兴师问罪的洛尘这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个方才被洛尘推开的婢女此时倒是沉静下来,走过来向洛尘行了一礼问:“想必这位娘子是公子口中常说的洛尘娘子吧?” 洛尘看向她:“你认识我?” 那婢女道:“奴婢是公子的贴身侍女殊茗。公子常提起的除了离歌娘子,便是一位会武艺的洛尘娘子了。” “他这是?” “公子不愿接受太后的赐婚,对老爷说他只愿娶离歌为妻。老爷一怒之下便以家法处置。可怜公子他本就是文弱之人,却直到被打晕过去,也没有改口。”殊茗说着已红了眼角。 眠床上的杨璧脸颊烧得通红,越发衬得唇色苍白,嘴里犹自断断续续的唤着离歌,洛尘心里原本就盛得不多的几分怨气此时也烟消云散了。 萧逸开了药方交给殊茗,又留下了一些外伤药,方才和洛尘一起离去。 . . 从杨府出来,洛尘和萧逸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怎么会这样呢?”想到离歌和杨璧的样子,洛尘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言不虚。”萧逸道。 “自樊家出事后,杨敏之是离歌唯一的希望和依靠。现在……离歌她该如何是好?萧逸,我想进宫去求求皇上。” “好,我陪你一起去。” “啊?”洛尘的记忆里,萧逸并不是很喜欢进宫。 “发什么呆,走了。” “哦。” 洛尘经常进宫,守宫门的侍卫们都认得她,知道她不但是左相家的娘子,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可是看到她身后的萧逸都有些为难,一个侍卫小心翼翼的问:“娘子,这位?” 不等洛尘开口,萧逸笑眯眯的自我介绍道:“我是洛尘娘子的贴身护卫。” 呃?听闻洛尘娘子武艺高强,进出宫门也向来是独来独往的,这几时多出个护卫来?况且,看着也不像啊。守宫门的几个侍卫心下疑惑,却没人敢问出口。 进宫后,洛尘睨了萧逸一眼问:“我怎么不知我何时有了护卫?”还是贴身的。 “现在知道了?”萧逸从容从她身旁走过,已走在了她前面。 “……”呃,护卫不是应该走在身后的吗? . . 到东明殿后,洛尘和萧逸被告知皇上在皇后娘娘的椒房殿,二人又往椒房殿而去。 未入殿门,先有丝竹管乐声入耳。 洛尘微诧,皇后是端庄谨慎之人,以前从不曾在椒房殿见过乐舞。 入殿后,方知殿内更加精彩,放眼望去,一派莺歌燕舞、婉转旖旎,竟是花团锦簇的坐满了美人。想来是各国进献的那些美人,未曾听闻皇上给她们封号,只是美人们都暂且留在了宫里,今日这个样子应该是美人们在为皇上、皇后表演献艺。 洛尘进殿时,皇后正与皇上举杯。看到洛尘,皇上神色微僵,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皇后有些尴尬,却不动声色的以袖掩面喝光了杯中酒。 在众美人中,洛尘一眼便看到了慕容旖旎,她盈盈浅笑坐在那里,便让千娇百媚的诸美人都失了色,果然美得“百花低首拜芳尘,园中无色可为邻。” 而在洛尘打量慕容旖旎的同时,慕容旖旎也在打量着洛尘和萧逸:那两道白色身影走进椒房殿时,彷是白梅携着一缕月光射入殿内。似有暗香扑鼻,似有月光盈盈。 向来貌美自负的慕容旖旎也不得不惊叹,竟有这样的女子,素颜白衣、不苟言笑便胜却了姹紫嫣红、千娇百媚。她与身旁那个飘逸俊美、气度清华的男子站在一起,宛如玉树琼花,又似一对误入红尘的仙客。 难怪,难怪自她刚刚入殿,沉稳威严的皇上便有些不自在,连他深沉如渊的紫眸似也起了涟漪。
还有皇后,皇后的笑也变得又假又僵。 皇上和这个吴洛尘……慕容旖旎唇角漫开一丝笑意,冷冷的,带着几分邪魅,眼中却是一片盈盈,此时的慕容旖旎像极了慕容冲。 . . 行礼、赐坐后,苻坚未问洛尘所来何事,却对萧逸笑道:“萧神医真乃稀客。” 萧逸知道苻坚是指他几次婉拒入宫赴宴之事,浅浅一笑道:“陛下说笑了,常见郎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苻坚笑笑,不置可否,转头看到洛尘似在想什么,心思显然不在殿内。他心下暗笑,这丫头不是又在走神吧,他不动声色的散了宴会。 “臣妾正巧要去寿安宫向太后请安,便同清河一起去了。”皇后知趣的向皇上行礼道。 苻坚微微颔首。 慕容旖旎别有深意的扫了皇后一眼,暗讨:这位皇后果真如表面这般端庄贤惠? 椒房殿只剩下萧逸、洛尘,苻坚方问道:“洛尘是为何事匆匆进宫?” 洛尘心里担心着离歌、杨璧二人,又见皇上问得这般直接,便也开门见山道:“陛下, 顺阳公主和杨敏之的婚事,能不能,能不能…….”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方觉出破坏人家的姻缘好像有些不妥,可是又不能说出离歌和杨璧之间的事。 “洛尘此番前来是为了樊离歌吧?”苻坚的苻坚深邃的紫眸噙着丝笑,却又似乎是洞悉所有的明了。 “陛下,您知道?”洛尘有些诧异,皇上怎会知晓,莫不是…… 果然,苻坚道:“其实阿宝已经在朕这里求过情了,那丫头可直接的很,说太后棒打鸳鸯,又乱牵红线。”说完有些头痛的按了按额角,苦笑道:“也不知那丫头从哪里学来这些。” “……”作为阿宝的师傅,洛尘微微垂下头去,不过阿宝的早熟确实与她这个师傅无关啊。 萧逸和苻坚看到洛尘赫然的样子,都有些发笑。苻坚又道:“不过,朕这次帮不了他们。” 听到苻坚的话,洛尘有些失望的抬起头来,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有些为难皇上了,以前因为自己的事,太后对皇上一直心存芥蒂,如今,皇上与太后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况且,太后的懿旨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收回的。 苻坚看着洛尘,沉吟片刻道:“其实,除了太后的原因,杨璧与顺阳公主的婚事也是杨璧的父亲杨晔的意思。杨晔曾来请求朕赐婚,将顺阳公主下嫁给杨璧,朕当时并未直接应允,答应杨晔要考虑一番,不知这事怎么被太后知晓,不想太后会在除夕宴上直接赐婚。听了阿宝的话,方才醒悟,杨晔是怕自己的儿子真的娶了罪臣之女樊离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有之,加之太后赐婚,所以,洛尘,此番朕着实难以插手。” “劳烦陛下费心了,洛尘告退。”苻坚所言合情合理,洛尘没有多说什么,起身行礼告退。 萧逸亦微微躬身行礼。 “洛尘。”洛尘离去时苻坚唤了一声。 洛尘转身,苻坚却只道:“……洛尘和萧神医以后可多到宫中走走。” 萧逸暗自腹诽:皇上这句话说得可真是违心,怕是看到他和洛尘在一起一次,皇上他都要郁闷很久吧。面上却笑得风清月朗、人蓄无害:“草民和洛尘谨遵圣命。” 苻坚:“……” 洛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