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墨澈追逐着银月，要讨回这么多年来备受他的欺凌。如猫抓老鼠一般逼得银月四下逃窜。银月无奈了，这小子太记仇了。

    “等下，等下！我是来说正事的！”

    “说正事还躲在我屋外听墙角？”

    “那不是时间刚好么。嗨，不是，你父王今天召见我了。”

    墨澈听见这句骤然停下所有动作，眼珠子转了转。

    是的，自从他在师父那醒来之后，就带着沐子熙回了王城。他的寝殿他已经很久不曾来过了。自那之后他便深居简出，王城里的人基本没有见过他。他只在回去的那天见了父王一面，说了下异世神女留在他的寝殿养病的事情，就再也没去拜见过他的父王，那个时候他身体还没什么变化。

    因为知道异世神女在墨澈这养病，瑟北王也没再提及见墨澈。只是最近听闻异世神女身体已然好了，才召了银月前去问话。

    “瑟北王问你什么时候入内城，”银月顿了一下，些许担忧的接着道：“带上异世神女。”

    “不去！”肯定又是那女人撺掇着，墨澈烦躁的捡了块石头坐下。

    银月背靠着树枝，看着他道：“就算你今天避而不见，明天就能躲过么？后天呢？大后天呢？那朝堂之上嘴碎的人你是知道的，别让自己弄得太被动。”

    墨澈拧眉沉吟不语。

    “你自己好生想想。”银月把话带到直起身准备走了，忽又转身从衣服里拿出几本书扔给他。

    “你现在身子也好了，这些你自己看看，别到时候还像今天这样。”

    墨澈拿着书还没反应过来，银月已经先闪了。他看着银月扔给他的几本书，书皮上写着ＸＸ术，ＸＸ秘籍……翻开页封瞬间气血上涌，大力的把书皮盖上，仰头冲着银月逃走的方向一通吼。

    “银月！”

    他手里攥着几本书，扔也不是，看也不是。说是几本书，其实每本书都不厚，也就那么十几二十页。左右看着没人，把书卷了卷捏在手心里回去了。

    把房门轻轻的虚掩上，走进里间眼睛朝床榻上瞄了一眼，确定沐子熙睡着了才悄无声息的走到圆桌边。把手里攥成一团的小黄/书扔在上面。桌子上放着一个古朴花瓶，里面插着一枝为子熙摘下的探春花枝。他含笑看着这花枝，手指轻轻抚摸了几下未开的花苞。

    他坐下翻开这几本书页慢慢的看着。上面有些文字描述，类似科普知识，即生理上的变化各种状况还有男女之事等等。有些书基本上全是图画，各种小人纠缠的小画片。

    第一次看这种书，有点做贼的味道。看几眼就回头看看床上的人有没有醒过来。翻看了两本把这几本书卷吧卷吧不知道往哪扔，最后拿着塞衣阁里。

    翌日，天空放晴。虽已入了春气温却并没有升高多少，所谓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野地上依然结着冰碴子，少许的树木开始冒芽，芽顶都还顶着些许冰晶。阳光铺洒大地，映在冰晶上的光线折射出了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一匹快马由远而来，很快穿过这片野地朝着前方奔去。快马上坐着两人，高个子的在前面，一头扎成束的黑发在风中飘舞，目光炯炯直盯着前方并没有什么情绪在脸上。坐在他身后的身形要小了许多，更消瘦些。头埋在前面这个高个少年的背上，一头亚金色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墨澈带着沐子熙骑着快马朝着那日那个山头而去。那日四周漆黑而山下火光冲天，那日漫天天灯映照着满城血腥，那日他欠下那人太多太多。

    一杯黄土一陇坟茔。这便是凌虓最后的归宿。沐子熙看着这孤零零隆起的黄土，心里不是滋味。

    墨澈识趣的在较远的地方等着，负手看着山下寂静无声的焦黑的空镇。

    沐子熙跪坐在坟茔边拿出酒瓶，在黄土前倒上一杯酒，端着杯轻轻一划，美酒没入黄土中。“凌虓，知道你爱喝酒，特意带了几瓶好酒过来给你。”他看着这座新砌的坟茔嘴角轻轻的往上勾了勾，但眼中却装满了悲伤。“你是好人，虽然以往的种种真不太能看不出来。”他满眼凄凉轻声笑了笑。

    继续倒上第二杯酒。

    “这第二杯酒敬你。大恩不言谢，你对我这份恩情岂是一个谢字能了的。”

    “第三杯酒，”此时沐子熙声音已然哽咽，深深吸了几口气，仰着头憋回要夺眶的眼泪，“第三杯酒，希望你早入轮回，不要再生在帝王之家，能找一个平凡的人家享受兄友弟恭的亲情。”

    沐子熙从怀里摸出一柄短刀，那是那日凌虓买的龙吟匕其中一把，是上山之前沐子熙特意回那院子寻回来的。

    红色的刀鞘依然鲜亮，而此时看着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踏雪没在院子里，估计逃走了，别担心。”说话间沐子熙在这坟茔旁边掘出一个小坑，抽出短匕时发出了一声悠远的嗡鸣。

    他抓住自己的发尾，短匕轻划，一束软发就落于他的掌心。

    红色的刀鞘合着他的头发，一起放入他刚刚掘出的土坑中，双手捧土一点点的盖上，神情好不悲凉。

    一切结束后，他手指轻抚着墓碑，说道：“我不能经常来看你，就把这刀鞘和我的头发留下来陪你吧……”他垂眸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刀鞘，把短匕插了进去，双手紧握着。

    “我找遍了这里，就只找到了你的刀鞘……”

    沐子熙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涓涓而下如两行溪水滑过。春风而过，依然寒凉。他紧咬着自己的唇，只任眼泪肆意流淌。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蒙上他的眼睛。

    “天晚了，回了吧。”

    “嗯。”沐子熙闷闷的应了一声。

    墨澈把沐子熙拉起来，为他擦去脸上仍挂着的湿润，双臂轻揽拥他入怀。

    “子熙，以后我会护你左右。”

    夕阳之下，两人依偎在一起映出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