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旧时人,难成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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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小长假木洛随我回到小于湾,这片我们成长的土地上。 见到他木海鸣一直咧嘴笑,人生病的时候都很渴望看见自己亲人的吧! “小洛啊......”他干瘪的双手颤巍巍的伸向木洛,“你好久没回来了,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都还好吗?” “嗯!都还好。”木洛回握住他的手。 木海鸣继续笑,“好就好啊!” 说完他猛烈的咳起来,堆积褶皱干枯黑瘦的脸上被憋的满面暗红。半天后才缓过气,喘息着说,“你mama她......身体怎么样?樊宇有没有好好对她?有没有欺负她?” 迟樊宇,木洛的爸爸。年轻时曾是一名民间艺人,偶然一次机会跟随团队来到小于湾表演,他的出现让当时年仅十七岁的木海星,木洛的mama,刹那间怦然心动。青涩少女初识爱滋味,勇敢的不顾家人反对,决裂追随心中人所去。 然而,感情的事从来都不是一人情愿,两人拍拖,而就共乐。 两年后,木洛出生,可他的亲生父亲却迟迟不肯给予他母亲应有的名分,相反之却是日渐疏远。无奈之下,木海星只好将年幼的孩子送给家中老母亲抚养,自己仍迷失在漩涡里,无法自拔。 身为哥哥的木海鸣,软硬兼施极力阻止meimei继续错下去。最终两人反目,失手成仇。木海鸣眼睛的伤不可避免的成为困扰他们这一辈子的结。 可是当满身病痛缠绕,人越渐老,岁月荒芜,那些前尘往事,恩怨仇阂早已经时过境迁,时间沉淀下的只是那浓于水斩不断的血脉亲情,最难割舍。 “他们......也,都还好。”木洛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答。“您不必太挂念,要安心养好自己的身体。” 那年木洛事故住院,迟樊宇,这个狠心的男人才后悔醒悟,承诺要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自此离去这些年,可当提及他的父母时,木洛竟有些支支吾吾。 虽然心里也会疑惑,但他深深黯淡下去的眼眸,却让我不忍再去询问,因为我怕他疼。 上个周末,木洛买了水果还有我爱吃的点心。他说,“木希你看你这么瘦,要好好吃饭啊!没人监督我不放心,不然以后你跟着我吃吧!” 我眨眨眼睛,调皮的问,“我可是很能吃的,不怕把你吃穷啦?” 他坏笑说,“我就当是喂头猪喽,等喂胖了就把你卖掉,兴许还能赚回成本。” “你才是猪咧!”我翻翻白眼,“你不回家还有钱吗?” “嗯,他会定期给我打卡上。” “谁?”我问。 “我爸,他在南方办了个工厂,很久都不回来。” “那小姑姑呢?她也在南方吗?” “木希,天不早了,快回去吧!” 他竟突然调转话题,眼里涌起那么多忽明暗灭的忧愁。如此刻般,要我心慌,早已猜不透了。 母亲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她在竭尽所能,为她许久不见的女儿做一顿最用心、可口的饭菜。我几次想去帮她,可她都笑着把我推出油烟滚滚的厨房,说一句,“里面太呛,你和小洛先玩会儿,饭马上就好。” 木海鸣蜷缩在墙角,视线一直望向我们这边。木洛看他一眼问,“舅舅怎么病成这样了?” 我叹口气,“这两年他喝酒少多了,不过身体早已喝坏了。” 说完我抬头看一眼天空,大片的云彩悠悠飘过。小于湾的天空很蓝,是那种清澈的蓝,只是蓝天下再也没有了两个叫做木希木洛的小孩光着脚丫窜来窜去。 吃过饭后我们来到奶奶屋前,老房子的门紧锁着,锈迹斑斑的锁锁住了岁月锁不了过往云烟。我仿佛看见奶奶坐在门口择菜等我和木洛放学归来,我又仿佛看见多年前小小的木洛扯着嗓门大声唤我,“木希,木希快来。” 多么久远又美好的回忆。童年已逝,故往搁浅,而我们只能向前。没有退路,责无旁贷。 木洛一直沉默的站在门边,许久许久。我噙着泪看他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没有哭出声。不知道奶奶能否看见,长大了的我们都是那么,那么怀念她。 仅在小于湾呆了一天,第二日一大早木洛就返回了市里。他离开的前一晚我们坐在屋顶看星星,夜风吹袭凉遍全身,我忍不住直发抖却紧咬着牙久久不愿意回屋。 “是不是冷?你呀!真是只小夜猫。” 木洛要起身,我心里有些急赶忙拉住他。他回头冲我笑,在如水月色里透着薄然的光,“我下去帮你拿件衣服。放心,你不想睡我就陪你一直坐着。”
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暗色屏幕上跳印着晓淳两个字。我疑虑的拿起,想了片刻,最后喊道,“你的电话。” 木洛把衣服递给我,背过身子接起了电话。 我竖起耳朵隐约听见对方温柔甜美的声音,一直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而木洛不时的回应两句,最后他们互相道了晚安。 “是你藏在心里的女孩吗?如果是,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偷偷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很辛苦?” 面对我的问题,木洛怔呆了半晌,然后他轻点我眉心,说,“你小脑袋瓜里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还偷偷喜欢一个人很辛苦,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 “没,没有。”我咧嘴笑,亮着嗓子答,“我猜的。” 木洛走后我开始坐在门口发呆,母亲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后她踌躇着问,“小希啊,学习累不累?” “不累。”我说。 然后我靠近母亲身边,将头轻轻倚在她的膝间,就像小时候。这样依偎着她,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自己要注意身体,吃饭吃饱些。天冷了,要多穿衣服,睡觉时盖好被子。学习也别太累......” 母亲永远都有cao不完的心,和永远嘱咐不完的话。 她们的子女无论飞得多久、多远、多高,却也始终飞不出她们牵挂和守望的心田。 我抚摸着母亲枯瘦的手指,心里狠狠地酸痛,“你不要担心,小希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 “是啊!我们的小希长大了。”母亲笑,眼神温慈,带着欣慰和多年艰辛的苦涩。“在外面,有没有遇见什么......什么特别的人?或是对你,对你挺好,挺不错的人?” 当时的我并未留意母亲夹杂试探而又小心翼翼的口吻,只当她是闲问,便随口答,“新同学都不难相处,我还交到了几个好朋友呢!有机会带给你见见,你肯定也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