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共同的敌人

    军方的行动要快得多。

    绿光一现，大地震动，他们第一时间赶往现场，直面那骇人的、不可名状之物。

    碧波扫过，两辆战车顷刻间融为绿汁，几个暴露在开阔地的士兵也只剩下一具具焦黑的骨架，第一小队瞬间丧失了战斗能力，幸存者尖叫着开始逃跑，士兵的纪律和修养尽数丢在脑后。这倒不能怪他们心理素质不过关，只因眷族，已步入了神的领域，人类窥见神的面容，必定会受到巨大的精神压力，甚至当场惊骇致死。

    这些士兵都是未感染血疫的正常人，没有被当场吓死，就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无法近身，军队便开始了远程炮击。

    目标体型巨大，正好覆盖了整个明罗湖，轰出的炮弹一发也没有落空，然而效果却并不明显。

    爆炸产生的气浪被那墨绿色的柔软躯体吸收得一点不剩，破碎的弹片亦无法穿透怪物晶莹剔透的表皮，仅有炮弹打在身上的一刹那能够造成些微的痛感，但可以忽略不计，这位眷族原本就是翠火的仆人，用火器来对付它，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自取其辱。

    将军在指挥室里全程观看，越看越怒，上级委派他来管控冷原，可先是实验大楼被黑色怪兽摧毁，明罗湖又跳出个更大的怪物，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冷原还怎么管，怎么控？

    摩西计划果然不能中止。

    幸好之前从大楼废墟中搜救到的囚犯们都已安全送达，这批实验品作为军方最后的希望，早已被严加保护起来，安心履行他们被赐予的使命。

    念及此，将军心神略定，怒气稍减，狠狠吸了一口雪茄，大踏步离开指挥室。

    乌璐和林宁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个孩子已交手过两次，各胜一场，林宁还在乌璐手底下伤得极重，可她仍是不愿给林宁好脸色看，尤其是在从方珏口中得知他其实是个男孩子之后。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男孩子？乌璐心中嫉妒，尽管林宁一再示好，也不为所动，总是“哼”地一声，就将林宁斥退。

    吴凌烟和方珏跟在后面，不禁好笑。诚然这两个孩子实力极其变态，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林宁自不必说，乌璐动起手来阴险jian猾、心狠手辣，竟也有这般傲娇的一面。

    “你觉得这两个小家伙，哪个更可爱一点？”吴凌烟悄悄地问。

    “难分伯仲吧。”方珏毫不犹豫地答道：“宁宁抱起来更软更滑，乌璐呢，浑身带刺，不老实，像融化在怀里的雪，起初很冷，渐渐地就会习惯。”

    “原来如此。”吴凌烟讪讪点头，他可无福去抱两人中的任何一人，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乌璐把他当成仇人一般看待，只要不小心碰到一下就会拔刀相向，若是抱了，还焉有命在？

    方珏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你想必是觉得乌璐更可爱了。”

    吴凌烟无可辩驳，索性给她来了个默认。

    “哈哈，男人就是俗不可耐。明明把人家伤得那么惨，还说人家可爱。”

    “我也是不得已。”吴凌烟抹了一把汗，“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不用那招的话怎么制服她？何况我自己中那招时，可没那么严重。”

    “你皮糙rou厚，她又怎么能跟你比？”

    “是，是，我的锅。”

    果然无论如何也辩不过方珏。意识到这一点后吴凌烟立即认输，免得话题继续下去，引起不必要的尴尬。其实他原本想问的，是“听说你在大学里风评不好，是真的吗？”，然而话到嘴边，却不忍破坏她的好心情，终于变成了另外一个全不相干的问题，结果倒也不坏。

    风评什么的就让它随风去吧，反正也与他无关。

    想通此节，吴凌烟内心变得平静不少，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林宁仍在锲而不舍地逗乌璐开心。

    他对这个重伤过自己的少女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既甜蜜又忧郁，既懵懂又清醒，想要完全占有却又心怀敬重……作为神子，他无法理解。就算是人类，也很难理解。那一头雪白的秀发就如同悠悠飘落的雪花，只可远观，一触即化。

    有经验的人类会告诉他，这叫做“喜欢”。

    三团拳头大的冰焰在乌璐周身环绕，其时室外温度直逼四十度，吴凌烟和方珏早已大汗淋漓，乌璐却浑然不觉，只因林宁的冰焰奇寒彻骨，他将三团火焰置于乌璐身畔，大大抵消了高温炙烤，不仅不会感到灼热，甚至微有冷意。

    圣洁的白雪原本就不该受到太阳荼毒，这是林宁所能想到的取悦乌璐最好的方式了。乌璐其实并不讨厌他，相反，他越卖力，自己心里就越高兴，面上却故意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这时终于按捺不住，嘟嘴道：“我才不会说谢谢呢。”

    林宁大喜，刚想接话，一股浓烈的焦味随风飘来，恶臭难闻，四人都是眉头一皱，循着味道转上一个矮坡，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断壁残垣。

    幽碧的火焰兀自未熄，焦黑的尸体以不可思议的姿势扭曲，有的横尸于地，有的高挂屋顶，有的身首异处，所有的一切都诉说着一场严酷的暴行——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林宁伸手将跳跃的绿火压下，面色凝重。这股怪火与他的冰焰类似，均非凡间之火，充斥着说不出的邪恶凶暴，温度极高，很显然他们的目标就在附近。

    隶属于翠火的净化者是教会最凶残的武装力量，也是最不受教众待见的，因为他们行事过于粗暴，一旦出手，往往无差别地破坏眼中所见一切生灵，连自己人也不放过，“碧绿死神”就是教众们私下里对他们的称呼，当然流传更广泛的，是“碧绿狂犬”。

    林小仙料定军队会率先对明罗湖展开攻势，便避其锋芒，先去追杀净化者，顺便借此消耗眷族的力量，眷族诞下净化者终究需要时间，只要在第二只净化者出生前将第一只消灭，就可趁着军队吸引火力，集中攻击眷族。

    顺着烧焦的痕迹，四人加快脚步，全速追击。林宁已将净化者锁定在视野之中，苦于乌璐对冷原并不了解，无法直接通过胧剑进行转移。

    追上净化者时，又一片居民区惨遭毒手。一个高大的绿色身影将最后一人头盖骨烧成焦炭，缓缓转过身来，墨绿色的眼眶里闪烁着怨毒的火焰，瞪视四人，嘴巴大张，发出阵阵低吼。

    “这就是净化者？”吴凌烟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净化者既属教会，应该彬彬有礼衣着考究，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个衣不蔽体的怪物。

    林宁点点头，说：“没错，就是净化者。”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有这种怪物的印象，这的的确确就是净化者，教会三神之一，翠火的直属部队。

    目标既已明确，乌璐二话不说，拔刀、开路、斩击一气呵成，本拟将怪物一条左臂削掉，胧剑却如砍在一滩烂泥中，只削破了一层外皮，再往下按，便按不下去。绿火却顺着剑身爬上，乌璐心念电转，立即撤剑，向后跳出，一条手臂算是保住了，但她显然低估了净化者的速度，失去胧剑，她便无法藉由通道快速移动，净化者只跨出一步，便追上了她后跃的距离，一把扣住了乌璐咽喉。

    林宁大惊，想也不想，一条火蛇急喷而出，袭向净化者后脑，迫使它放开乌璐，回身自守。

    冰焰与绿火在空中相交，强大的气浪四散纷飞，一半炙热，一半冰冷，笼罩在气浪中的三人只觉说不出的难受，纷纷后退，乌璐咳嗽几声，趁机捡起胧剑，就地一滚，避开了扩散开来的焰浪。

    “没事吧？”方珏抓住她的左肩，将她拉回队列。

    乌璐点点头，退在一旁。

    这是一场超越人类极限的战斗，吴凌烟和方珏本想帮忙，无奈火势太旺，一旦稍稍靠近就会被寒气逼回，只好暂且观望，做好远程支援的准备。乌璐则万没想到林宁实力竟强大至斯，看来那日两人交手，他非但手下留情，而且留了极大的情。

    净化者身体构造诡异，明明已被永生剑多次砍中，却并未受多少伤害，覆盖在它身上的表皮似乎是由某种液体构成，就如一层保护膜一般抵消了大部分冲击，方才乌璐之所以所图未成，原因就在于此。

    林宁只能同它闪避游斗，单论破坏力，却是远远不及了，它的每一拳每一脚都能击碎岩石，溅起绿汁似的火花，稍不注意便会在身上留下烧痕，林宁以快打慢，尽量不使攻击落空，倒也逼得净化者攻势一窒。

    攻势一窒，林宁右手疾伸，插入净化者下腹，将冰焰连续不断地灌入。

    两种不同性质的火焰互相克制，在净化者体内产生巨大的爆炸，狂吼声中，碧绿的邪火源源外泄，净化者竭力挣脱，虚抓几下，逃向一旁。

    它身体最外层的火焰已然消散，墨绿色的不明液体滴答滴答地滑落，形成一滩黏稠的水洼，似乎正在微微蠕动。

    情况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