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地狱奇观十三层

    郑矶走到河边找来一条小船，招呼我们上船，这渡河上的小船一条只能载两个人，郑矶将我和奚康送上船后自己又去找了一条小船单独乘坐。

    颠簸摇摆中，我们上了岸，岸这边就是第二层地狱了。

    “韶华，你看。”奚康指着我们左手边的远处，那里火红一片。

    “那是什么？”我再仔细一看，“好多花，是彼岸花吗？”

    这时候郑矶也上来了，他说：“彼岸花，也是往生花，魂魄踏过花海，穿过往生桥，喝了孟婆汤，就能去投胎了。”

    “往生桥在哪儿？”我极目远眺，看到的只是浑浊的河水和满目鲜红的彼岸花。

    郑矶说：“在河的源头，你知道河的源头是什么吗？”他颇有兴致地问我。

    我当然知道，师父跟我说过的，“是铅华池，凡有对前世牵挂过甚者，都要入铅华池濯洗，洗尽铅华，忘忧忘愁，才能在世为人，这也是渡河无泥而浊的原因。”

    郑矶笑了，我觉得他是在嘲笑我，他又问：“那你可知渡河河水的秘密？”

    “入渡河者将历千世苦劫，铅华池将人的前世之苦流入渡河之中，坠入渡河，就将陷入这些苦难的幻像，除非顿悟或是上岸，否则将被别人的往事纠缠，不得脱身。”

    他又嘲笑我，只是嘴上却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扭过头，不去看他的脸，心里对他十分厌恶，这人怎么表里不一，喜怒无常呢？刚刚我们还相谈甚欢，这时他就对我表面微笑，心里嘲讽，我又没有得罪他，他这样真的很莫名其妙。

    奚康用肩膀轻轻撞了我一下，递给我一个“别跟他计较”的眼神，我回给他一个微笑。奚康用传音之术对我说“冥界的鬼魂大多心里阴暗，郑矶在这里呆了二十年，脑子不正常才是正常。”

    我听了，又对郑矶生出同情，每日与鬼魂在一起，他也不好过吧。

    第二层地狱比第一层地狱人多些，因为穿过第二层地狱，渡过渡河就能通往人间，所以第二层地狱中往来的路人大多都是其他层地狱过来的旅客，这些鬼客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然飘荡，他们都又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全都目不斜视，认准了目的地，一路找寻最近的道路，保持着最开始的速度。

    我问奚康：“为什么成了鬼以后会性情大变，完全不似做人时候的样子？”

    奚康道：“大概这就是鬼的特性吧，就像人、妖、魔、仙的性格也相去甚远。”

    郑矶插话道：“错了，只有冥界居民和怨灵才会如此，那些刚死的和将要往生投胎的还都保留着人的思想。”

    我不敢接郑矶的话，怕他又讥讽我，奚康却和他聊上了，话题从冥界扯到人间，郑矶这个人，说哈偶尔带些刺儿，你不捧着他，他就干脆摆出一副不稀罕跟你说话的样子。但他见多识广，奚康说什么问什么，他都能答上一两句，大多时候他说出的事都是我很奚康不知道的，加上他自己的经验想法，我和奚康听得兴味十足。

    走到一出偏僻的拐角，一转弯，小路突然变得宽阔，这里的鬼更多，多到挤在一起，摩肩擦踵。

    郑矶道：“跟紧了，别走散，也别听别人的话，别看别人的脚后跟儿。”

    “为什么？”我问，前两条我都理解，最后一条别看别人的脚后跟是什么原因？

    郑矶道：“鬼物太多的地方会有秘鬼幻影，若不小心，会被卷进幻影里不由自主地跟着散发幻影的鬼物。这到不是鬼们故意的，只是鬼物聚集到一定程度，鬼气弥漫，就会形成幻影。”

    我又问：“那为什么不能看他们的脚后跟呢？”

    郑矶停下脚步，他再往前一步就会挤进鬼堆儿里，他回过头来问我：“你跟着我时能看到我的脸吗？”

    “不能啊。”我被他问得有些发懵。

    “那你跟着我时看的是我的头还是我的背？”

    “都有。”

    “若你不看我的头也不看我的背，还看不到我的脸，你会看哪儿？”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郑矶也不等我回答，便道：“我们跟人时一是看头，二是看背，三是看脚。一会儿我们挤进去，你们可能就看不到我了，这时候只管往前挤，千万不要看脚下。鬼的脚下是朦胧的鬼气，鬼气会幻化鬼物之前见到的东西，迷惑别人跟着他们。”说完，他就挤进了鬼堆之中，我和奚康赶紧跟上。

    我问奚康：“你之前不是来过冥界吗？我怎么看你似乎也不知道这些事呢？你连路都不认识。”

    奚康说：“我只去过第一层地狱，揭了寻找避阳火种的悬赏榜，确实没来过这里。”

    大约是挤进了最拥挤的地方，那些鬼利用自己虚无的特质，一点点小缝隙都能挤进来，我的视线一直被不同的鬼接连挡住，为了不走散，我只好紧紧抓住奚康的衣服。

    过了这段最拥挤的地方，我们三人纷纷大出一口气，刚定下神来忽然听到一声声惨叫，而且每一声惨叫都叫得“婉转缠绵”，不绝于耳。

    我捂住耳朵，问：“郑矶，这是什么声音？杀鬼呢？”其实我想说“杀猪呢？”不过这样惨的叫声，大概那大叫的鬼正在经历十分痛苦的待遇，我还是不要这样说了。

    郑矶道：“地狱十八层，每一层都有行刑的牢狱，而且行刑的手段是一层比一层残忍，所以说，人不能做亏心事，不然死后入地狱，就要清点一生善恶，”他摇头晃脑地说：“善恶到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突然很好奇，像郑矶这样的人，沾染了两界因果，死后会有善报还是恶报呢？

    穿过这条曲折迂回的拥挤小巷，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我知道，这是到了第三层地狱了。

    一入第三层地狱，入眼便是层层叠叠的屋宇，这些屋宇都十分高大豪华，有的院落中长满了纷繁锦簇的花，大门前竖着两根白色的招魂幡，一些屋宇上冒着滚滚的白烟，那可不是生活做饭的炊烟，那是他们尚在人世的亲友为他们上香扫墓时焚烧祭品冒出的烟。那些豪华的大房子和院落中的花也是他们死后入土时家人为他们焚烧的纸屋、纸花。

    “为什么这里这么多房子，第一层和第二层地狱几乎都没怎么看到。”这次是奚康问的。

    郑矶是有问必答的，他说：“第一层第二层有人间的阳气渗透，鬼物会受不了阳间的诱惑违反冥界的规矩逃往人间。而且外来人常在一二层地狱办事，太过杂乱，所以很多鬼都选择在第三层地狱定居，既离人间比较近，又可不受阳气侵体。而且冥王的王宫就在第四层地狱，他们不敢接近冥王宫，却又需要冥王的保护，住在第三层地狱再合适不过了。”

    冥王并非阎罗王，阎罗王是仙界设在地府的最高执事，而冥王才是整个冥界真正的主人。师父说过，冥王是一个孤僻、高傲的人，他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与人说话，他最大的兴趣就是把自己关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静地睡觉。但是冥王是个君子，一个谁都比不上的君子。他不对任何人抱以恶意，从不损人利己，只要他开口说话，绝不会让人感到厌烦，虽然他这个人不说话时一脸的阴沉，让人不敢靠近。

    冥王大概是六界之中活得最长、最有资历的上神级别的人物了。自冥界开辟就有冥王，有人说冥王就是冥界化生出来的实体，因为冥王的力量来源于整个冥界，冥界越壮大，冥王的力量就越惊人。

    第四层地狱除了有冥王王宫和大批的冥宫护卫，还有就是天南海北、络绎不绝的商贩，不论开店的还是挑担走卖的，他们都不出声叫卖，也不允许别人讲价，因为他们的东西都是一分钱一分货的，鬼物不允许别人欺骗他们，他们也不会为了挣钱欺骗别人，大约是因为有个君子冥王，他们认为欺骗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如此这般穿过了十几层结界，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奇闻怪谈，到达第十三层地狱的时候，我已经累得双腿发软了。

    “为什么就不能设一个专门从第一层地狱到第十三层地狱的传送结界呢？”我在心里想到。

    郑矶坐在一个大石头上，对我们说：“好了，现在我们停下来歇会儿，你们也吃点东西吧。”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麻布包着的糖饼，坐在那就开始吃。

    我和奚康对视一眼，想看拉起外袍，席地而坐，开始闭目养神。

    我问郑矶：“不是已经到达第十三层地狱了吗？为什么现在停下来？等见了呼耶达，交了任务再歇不好吗？”

    郑矶一边嚼饼一边说：“要找到呼耶达先要穿过半个第十三层地狱，我看你们两个虽然能够飞行，但是一路走来体力消耗太大，尤其每次穿过结界都会在你们身上施加一层禁制，你是无法一股气飞到呼耶达那里的，若是半途停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下丫头，从第十层地狱开始，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连阎罗王大人本人到了这里也要谨小慎微，否则没准你低个头的功夫，你就要去往生桥投胎转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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