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迢迢茫茫惘惘已

    那么，等阿书醒了，是不是可以取消与婉瑟的婚约，继续与我在一起？

    婉瑟看着我，想是要用目光把我定在那里。她说：“你能想象我有多喜欢天宸吗？”

    我想说我知道，早在商家我就知道了。可是她没有给我说的机会，她又说：“只等天宸醒来，我们就举行成亲大礼。”、

    我皱眉，“阿书不会同意的！”

    “他会的，他必须同意，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婉瑟哀伤的说，我觉得她的心里其实也很苦。

    “我不否认我有私心。”婉瑟说，“我知道天宸与我结婚的结果，他一定说服不了自己把我当做妻子，为了避免和我相见尴尬，他会再次逃避，就像当初逃避和我的婚事一样。也许那个时候，我连天宸的面都见不到了。”

    “那你还会和他成婚吗？”我傻傻的问。

    “我和天宸一样，这场亲事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责任……”我细细咂着这两个字的意思。我知道婉瑟所说的责任是她与阿书对于他们两个家族可以同气连枝的责任，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责任要落到他们两个身上，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扛起这个责任。

    “所以，”婉瑟道，“既然必然要在一起，我希望我与天宸的婚姻能够美满一些。阿裳，今日我来此地，不是来看天宸的，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我的表现很平静，但我内心已压抑住不地想要大吼着告诉她：你什么都不必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婉瑟道：“我请你与阿书断绝前缘。”

    我们对视着，谁也不让谁，两个人都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耳边忽然响起师父的声音：“小青藤，别傻看着，说话！”

    “凭什么？”我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问出口的。

    她说：“你与天宸注定有缘无分，天宸不可能违背天庭与你在一起。若他真的为你放弃了责任，你觉得他会快乐吗？”

    他会快乐吗？他为什么不快乐？“他喜欢我，和我在一起他会快乐的！”我肯定的说。

    婉瑟嗤笑一声，道：“天宸从小受天界教导，天帝育他为人，教他法术，这养育之恩如何不报？天宸为将一千余年，为天界立下众多功劳，获封天宸神君，位列诸班之首，这无上荣耀你如何给他？你要他不顾养育之恩，无视天界安危，摒弃忠孝与你在一起，你却觉得他会快乐？阿裳，”她语带恳求，“他会因此日日责备自己，甚至意志消沉，你愿意看到这样的他吗？

    儿女之情本来就不是他应该有的情怀。他应该是天上的雄鹰，只要展开翅膀，这茫茫苍穹，就是他羽翼下的陪衬！”

    阿书他，会自责？会意志消沉？会吗？我看着浅水中的阿书。一顶紫金蟠龙发箍束起漆黑的长发，面如削玉，身着银灰色蟒袍，足蹬同色云纹及膝马靴，在这山水之间，周身散发着袅袅水汽。即使是病着，也掩不住常年征战所养成的将帅之姿。

    忽然觉得这样的阿书有些陌生，以前的阿书温润如玉，一身书生气，现在的阿书，应该才是真正的他，他不叫阿书，他叫天宸。

    我很想问问师父，婉瑟她说的对吗？可是师父的声音再没响起过。

    我的心很乱，也许我心里明白婉瑟没骗我，但我下意识里不想承认，也不想弄清楚。我又逃避了，我总想着只要我不去追究真相，真相就永远不会发生。

    我转过身，向寝宫走去。我现在不想和婉瑟说话了，我也不想呆在她身边，也不想呆在这里。

    婉瑟在我身后轻声说：“我们都改变不了。阿裳，你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阿书确实在两天之后醒来了，但我却再没见过他的身影。天庭之上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张罗着天宸神君与婉瑟神女的婚事。听说，十日后，正是良辰吉时。

    我们再留在这里也无甚事，但师父却乐意在天庭上转悠，天宫中的十二星上他常去拜访的有三星，这几日又结交了几星，师父正奔波与各星仙府之间自得其乐，连着我与端华也见识了不少。端华好武，总能找到人与他切磋，我有烦心事，常常就是陪在师父左右兀自发呆，却也认识了几个朋友。

    距天宸与婉瑟的婚礼还有四日。师徒三人正从泰景宫回洛梓宫，洛梓宫是我们搬出泽宇宫后居住的宫殿。师父慢悠悠地走着，忽然对我说：“韶华，你去趟浩宸宫，回来后，我们再下凡去。”

    浩宸宫是天宸的寝宫，也是天界获封镇军大将军的仙府。

    镇军大将军一职位在大将军之下，我也是到了天宫后才知，阿书所任就是仙界的镇军大将军。这职位于他来说不算高，却是最合适的。天帝的外孙，无论能力品行如何，在军中的任职都是万人瞩目的。阿书战功累累，在军中有常胜将军的称号，但即使如此，为了避嫌，天帝也不能将他抬至最高位。

    不过，军衔是一回事，军权又是一回事。镇军大将军虽位于大将军之下，但不论是哪一位仙界的大将军，下设军令时都要请示天宸神君，这已成了军中惯例。

    再者，职位低有职位低的好处，镇军大将军没有大将军管的事杂多，不打仗时，清闲的时间倒是不少。因此天宸神君很满意做这个将军，天帝也不想让他把时间都用在军中。

    听了师父的话，我知道，师父是要我与阿书做个了断。但我心里想的却是我要去问问阿书还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我总是怀着一线希望的，即使婉瑟都与我说得那么明白了，我还是希望阿书和我一样，不要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端华道：“我陪师姐去。”

    师父道：“你去法瀛老君那里听道，昨日已然说好了的，不要失约。“端华这才想起这事，只好由我一人去浩宸宫。

    我飞至浩宸宫外丈远之地时停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我看到阿书之前不想让他先发现我。

    我学着过路的样子慢慢走近，宫门口没有守卫，从敞开的宫门向里看也不见有人经过。宫门上显眼刺目的红色绸缎昭示着这个宫殿将要进行一场盛大的喜事。

    走进宫殿，穿过笔直的青石板路铺就的宽道，绕过正厅、花房、回廊，走进一个极具民间特色的天井。我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儿，自己对于建筑格局的了解太少了，在这样大的宫中绕来绕去，很快就绕晕了。

    这一路上也没见什么人，这很不合常理，前两天我还见有那么多仙侍端着物什走来飞去的，怎么今天这宫里这么冷清，难道婚礼不在这儿办了？

    我看到天井一侧有一道木制的小门，真的是小门，看上去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我不敢从那小门进去，怕一进去撞破什么秘密，那小门看上去就神秘，里面的东西肯定不凡。我转过身，打算向原路回去。

    我刚转身，那扇小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钻出来一只浑身靛青的仙兽，仙兽身披鳞甲，四只爪子又厚又大，它好像刚刚睡醒，紫色的眼睛半眯着，又尖又软的鼻子朝着我一耸一耸，它在嗅我的味道。

    仙兽耸了两下鼻子，突然就不耸了，睁开了眼兴冲冲地展开四爪向我跑来，我吓得向后一退，身后有人说道：

    “别怕，它不是要伤你。”

    我转过身，眼睛有些发酸，“阿书？”

    对面的人看着我，他的眼神是炙热的，但我看得出他在压制自己，他不想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天宸？”我见他不说话，便换个称呼试一下。其实在我心里，名字并不重要，我在意的是这个人，他还是我认识的他吗？

    他终于回应：“阿裳……”他张着嘴，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他说不出来，或者说他也不知该怎么说。但他不愧是天界神将，在战场上如鱼得水，面对我时亦不会失去先机与主动。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他明知故问，只是想挑起话头。

    我点点头，看着一身利落装扮的阿书，只觉得阿书能醒来真好，我能再见到醒来的阿书真好，心里暖暖的，这几月的思念一下子全涌上来，聚在心头又集体消散的无影无踪。我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阿书被我这样看着，他的眼神更炙热了几分。

    他又说：“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当时被封印了记忆。”

    我又点点头，说：“我知道。”我的目光仍没有离开他。

    阿书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抓住我的手，他说：“我带你去看看这座宫殿。”

    我们肩并肩走着，阿书在我身边轻声跟我介绍着，我发现他对这所浩宸宫也不甚了解，有时候还要那只神兽带路，我们才免于在原地打转。

    阿书问起这段时间的事情，我一一告诉了他，也是到了这会儿，我才发现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真是比我云榕山静修的八百多年经历的都要多要精彩。

    我笑着说：“怪不得人人都愿意入世历练，师父也总是几月几月不回山，原来外面这么好玩儿。”

    阿书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我：“这么说，你现在改名叫韶华了？”

    “嗯，不过阿书仍可以叫我阿裳，我喜欢听。”

    阿书笑着说：“我也喜欢你喊我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