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奉芝极乐药中仙

    于是我使了个隐身绝=诀，躲在邻旁的屋顶上。又过了些时候，应该是到了午时，家家户户烟囱里都冒起了白烟，威风把别人锅里的饭菜香味儿送到空中，飘到我鼻子里，我闻着范馋，可惜自己不能吃人间的食物，只能望锅兴叹。

    我正伸着脖子看人家做的什么菜时，耳边传来师父的声音：“小青藤，你去哪儿了？快回来，我们抓到奉芝了。”这是师父在用千里传音之法在叫我，这个法术我还没有学。

    我心下一喜，赶忙消了隐身术，一个纵跃跳下了房顶。

    “师父，你们可回来了！”我一边说一边推门。忽然背后一阵发凉，等我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五花大绑丢在了地板上。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我家？”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我坐起身，看向那人，只见一个身着紫绸，面容白皙方正，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男人，背着一个竹筐，手上拿着一柄小镰刀，正眼神发亮地看着我。本来他长得很是周正，给人一种亲近之感，只是他眼中的光亮太渗人，好像要把人吃进肚里，任谁看了他一眼，也要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我使力想要崩断束缚在我身上的绳索，可是不论我使什么法术，那绳索依然完好无损，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

    那人想必就是奉芝药仙了，他见我不答话，就又问了我一句：“你是什么人？”

    我见挣扎无果，也就不做徒劳，坐在地上喘气，也不答话，心里想着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要用个什么法子通知师父来救我。随即又想起刚刚好像听到师父的声音了，怎么没见着师父，反而招来了奉芝呢？

    就在这时，被奉芝关上的门再度打开，门外师父和端华逆光而立，师父缓缓说道：“他是我云疆的徒弟，韶华。”与此同时，端华一个闪身，只在原地留下一个虚影，就听“砰”地一声，奉芝药仙被他扑倒在地，把好好一个木地板砸出了一个大坑。

    师父挥挥手，我身上的绳索打开，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那个坑前往下看，只见端华正一只手制着奉芝，一只手狠狠挥拳，像打桩一样一下一下地砸向奉芝。

    我吃惊地捂住嘴，从没见过端华如此失控。

    这时候小芭蕉精从楼上“噔噔噔”地跑下来，跳进坑里拽端华的胳膊，可惜他力气小，拽不动。

    “端华。”我出声制止端华，可是他打红了眼，完全没听到。我又大声喊了一句：“端华，快住手！”

    端华又打了奉芝两下才停下手，小芭蕉精使劲儿推着端华，端华仿佛这时才注意到他，愣了一下，从坑里跳出来。奉芝好歹也是修成了仙的，被这么砸几下也没有怎么样，何况端华并没有用法力，只是困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而已。小芭蕉精将奉芝扶起来（其实是奉芝自己起来的，芭蕉精的力气太小），奉芝清理了身上的尘土，小芭蕉精一手拽着奉芝的衣角，凶恶的盯着端华，龇牙咧嘴的样子完全没有半分可爱。

    我看那奉芝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端华的无礼，也不在乎我们的来意，清理完尘土后，径直走到药鼎前看了看里面冒着泡的药汤，又低下头看了一眼炉火，才放心般的呼出一口气，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面容平静地看着端华。

    端华双目通红，一双手握成拳随时有上去再揍他一顿的趋势。

    师父眉角上挑，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上前道：“仙友可知我们为何而来？”

    奉芝道：“知道。”声音依旧沙哑。

    端华问：“你可还记得我？”

    奉芝道：“记得。”

    端华一听他这淡淡的语气就更加气愤，说道：“那么你就应该明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奉芝点点头，脸色平静，“我奉芝一生做过许多错事，害了许多人，早该死了。”小芭蕉精听了，立刻抓住他的手，冲着他使劲摇头。奉芝摸了摸他的头，欣慰的笑了。

    “只是，死之前，请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解了我这个疑惑，我就死而无憾了。”奉芝说着，看向我。

    师父道：“你是想问她的来历？”

    我一惊，急忙躲到师父身后。

    奉芝点头，道：“我今生见过的灵药无数，却看不出她本体是何。”

    我道：“你才是药呢，我是青藤化身，不是药！”他竟把我活生生一只妖精看成一味药材！

    “青藤……”奉芝自言自语道，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师父突然上前用定身之法定住了奉芝，威胁道：“你心里知道就好，若透露分毫，我让你魂飞魄散！”

    奉芝吓了一跳，随即又仰头大笑，“原来修为高至上仙的人也有怕的吗？”

    师父目光一变，把手抬了起来，屋内起了风，靠墙的架子上摆着的瓶瓶罐罐摇摇欲坠，小芭蕉精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却张牙舞爪地扑到师父身上。师父一挥衣袖，将小芭蕉精甩到了门外。

    “师父！”我惊道，师父怎么生这么大气？好像真的要杀人的样子。

    “端华，你看师父怎么了？”我走到端华身旁，却发现他浑身颤抖，死死盯着奉芝，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杀了他。

    我没想到端华和师父都起了杀心，本来还以为这次来寻奉芝不过是教训一顿，端华出了气也就结了，谁知这一个两个都是奔着杀人来的。

    我走到师父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奉芝药仙虽然作恶多端，但他并未伤端华的性命，他就算该死，也绝不至于我们动手，自有那些被他害了的人向他讨命。”

    端华虽被奉芝百般折磨，到底也没丢了性命，师父和端华若是杀了他，反倒会为自己徒增一份罪孽，他们两个都已成仙，这样的杀孽最好不要惹上身。

    师父转过头看我，眼中闪过意思犹豫，可片刻又恢复如初，眼中杀意更加坚定。师父用另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我知道师父要动手了，不敢看，即使有师父的手遮住了视线，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却在这时，一道破空之声突兀而来，师父要拍在奉芝头上的手向后一伸，接住了一柄飞来的银铲。

    与此同时，一个鹤发童颜的人从门外走来，怀里抱着被师父扔出去的小芭蕉精。

    师父道：“阁下可是号称人参老祖的极乐药仙？”

    那人满脸笑意，一张脸十分红润，回道：“正是在下，老朽不才，能得上仙记挂，实在荣幸。”

    端华冷冷问道：“你就是奉芝的师父？”

    “是。”人参老祖道。

    端华眼中寒光更盛，唤出他的法器螭（chi一声）龙青纹戟，说道：“祭出你的兵器！”

    师父却喝道：“端华，休得无礼！极乐药仙乃上古参仙，辈分甚高，连我也要敬上三分，你不可放肆。”

    端华不说话，手里却还握着他的戟。

    极乐药仙道：“我不过一介参仙，腆而自修五万载，却堪不透上仙之境，踟蹰于地仙门槛始终不得存进，相较于云疆上仙而言，我是在资质鲁钝，辈分一说不过掩耳盗铃，不提也罢，如今后辈丛起，我这个老头子可不敢以长辈自居。”

    师父回道：“仙翁过谦了。仙翁于医道钻研甚深，六界宇内无人能匹，医药救人扶伤，功德无量，岂不比修为修行这等俗事做起来更让人尊敬。”

    师父说得恭敬真诚，极乐药仙的脸色却不必之前好看。他敛了敛眉，目光投向奉芝。奉芝被他师父这么一看，当即没了半分淡然，身子抖得筛糠一般，脸色却一场潮红。他好像身有隐疾，修为虽还在，但元气已近枯竭，所以一激动就会控制不住发抖，他脸上出现潮红，应该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勉强延缓性命。

    极乐药仙正色斥言：“我极乐此生志在救人，交出的徒弟却与我背道而驰，徒弟害人与师父害人有什么两样，我那里还当得起‘尊敬’二字。”

    奉芝听了这话，抖得更加厉害了，身子发软，瘫在了椅子上。他使劲喘了几口气，气息平稳后，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伏在地上，颤声道：“师父恕罪，徒儿错了,徒儿所为都是徒儿一人造孽，与师父无关。我犯下大恶，牵连师父，早已无言面对您老人家。请师父赐徒儿一死，以谢师恩。”

    极乐道：“你知错却不悔改，这几百年来屡屡造下杀业，为师的教诲你是一个也没听进去，确实该死。”

    他怀中的小芭蕉精听了这话挣脱下地，跪在地上给极乐磕了七八个头，满是褶皱的脸上神色交集又哀求，手指了指瘫伏在地的奉芝，又双手合十在胸腔向极乐药仙磕头。

    极乐将小芭蕉精扶起，温言道：“奉芝在五百年前就该死在极乐山中了，若非当初我一时心软，没有先废了他的修为，也不会让他有机会逃跑了。如今他多活了五百年，是时候该了结了。你放心，奉芝死后我会照顾你的。”

    小芭蕉精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极乐，极乐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这小芭蕉精倒是重情重义。”说完，将小芭蕉精往袖筒中一塞，收到了袖内乾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