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手记失窃
四角的廊亭风起,吹动衣摆翻起又落下。 含笑远远看见温煦,银白色衣衫负手而立,头低低垂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原来你在这里啊,叫我好找。” 她本欲过去,看温煦神色黯淡脚步又生了怯意。“温煦,你生气了吗?” 温煦xiele气,倚着朱红的廊柱坐下,抬头看含笑时,脸上竟是带着笑意的。“你怕不怕?” 什么东西?含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意和问话问愣住了。 “嘿嘿……怕了吧……你才是傻子呢……嘿嘿……到处转……” 原来他假装生气故意来整我?哪怕因病而状同痴儿,温煦这爱把人玩弄得团团转的恶趣味也丝毫不见减少,亏我刚才还那么愧疚,这人压根不值得同情。 含笑转身就走,“马上要吃晚饭了,姑姑会找你的,你若是想饿肚子就继续待在这里好了,走不出去可不关我的事。” 温煦闻言立即跟上了含笑,他若是甩开了步子走,含笑是绝对追不上的,此刻他正努力地调整着步伐,让自己离含笑不至于太近也不太远。“你生气了?” “没有。” “弟弟说……女人说没有就是……有……” “那我说有行了吧?” “看吧……你果然生气了……” 含笑扶额,温熙啊温熙,你是一天到晚给你哥哥灌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她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了,“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把这个送给你,你别生气了。”温熙突然追上她往她手里塞了个触感冰凉的东西,唇角挑开一个真挚笑容,他的神情过于诚恳,让人没办法拒绝。 低头看见他手里躺着一块浮雕的白玉,质地细腻清澈,仿佛可以透过光。上雕一只凤凰,正振翅翱翔。 一看就是不便宜的东西,含笑想着若是干脆地拒绝了温熙肯定又要沮丧,便放回温煦手里,“我毛毛躁躁的,怕弄丢了,还是你帮我保管吧。” “拿着,给你了就是你的……不喜欢……不喜欢就丢了吧。” 说罢气鼓鼓地就走了,没想到那点小心思还是被温煦给发现了,但是她也懒得辩解,反正她是真的不想要。丢了还是有点可惜,只能找机会再还给他了。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用过晚饭之后温夫人和温家两兄弟也不便多待了,目送他们离去,含笑捏着手里的白玉凤凰璧回到书房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冰冷的玉石渐渐变得温热。含笑将凤凰璧放到枕下,感觉今夜或许是睡不着了。 她去到自己的小书房里,重新把秦川的各种手记医书都整理了一遍,整理到最后,她发现少了一本,那本书她只看了前半部分,几乎都是给女人安胎用的一些方子和关于请他安胎的那女人的体质性情如何的记录。 秦川的手记从当今天子登基的永安元年以来到现在,十五年集成了厚厚的三本,丢失的正是从新帝登基到永安五年期间的手记,那时秦川还未成名,用药也不如后来精到,这本手记并不值钱。 含笑靠在小书房的椅子上,目光渐渐变得冰冷,“青木,此事你作何解释?” 早就该想到的……她今天一直在院子里哪里能得知温煦的身高?就是紫川见到的也是蹲着的温煦。 青木膝盖一软,顺势就跪下了,“小姐!小姐掉了什么东西?青木……青木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吧,”含笑点点头,“我想青木你也知道我在云雾山学的是什么,医术可以救人,但是杀起人来更利落,你好好想想吧,我明天再来问你。” 如果可以她不想这么对待青木这个看起来有点傻里傻气的小姑娘,可是万一…...她真手脚不干净,落到别人手里只怕是会连命都送掉。她不能姑息这一次。 “小姐!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一直在院子里打扫……紫川也看到了的!” 青木俯身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地上发出“咚咚”闷响,听得含笑心烦意乱。 “好了,别磕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含笑摔门而去,青木瘫坐在地上,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她明明一整天都待在院子里的,如果有什么人来过为什么她会不知道? 听说对付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主子们都是砍掉手脚后给人丢到乱葬岗,就算当时没有死掉,常年聚集乱葬岗食rou的鸟雀会来啄食伤口,那滋味,还不如立刻就死了。 如果小姐真认定时她偷的…… 怕是明天……就是她的忌日了…… 想到这里,青木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到地上,只是这些无人处掉的眼泪,没人看见。 含笑回到自己的房间,刚一进门就被小石子给砸了后脑勺,一抬头,果然梁上坐着个黑衣人,正以唏嘘不已的表情看着她。 她竟然忘了,这个家伙武艺高强到可以在府中来去自如,要从青木着小丫头眼皮子底下盗走秦川手记何等的轻松。 她默默合好了门,对大郎说,“梁上君子,下来吧。”
“寻常女子见我这样早就吓得花容尽失了,你如此淡定从容,似乎对我很是放心。”大郎从梁上下来,自顾自地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打也打不过你,而且你对我没有恶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呀,你还敢喝我的茶?” 大郎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上笑容一僵:“秦姑娘说的是上次那杯?那滋味却是叫人难以忘怀。”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为什么偷我师公的手记?” 含笑目光灼灼。 “给你说一个傻子的故事吧。” 傻子?含笑第一时间想到温煦。“什么傻子?你不要想转移话题,我师公的手记呢?还来。” 大郎不管她,“不听你会后悔的,秦含笑。” 含笑生怕他又像上次那样话说一半就跑了,赶紧把他手里的茶夺过来换了一杯热的塞回他手里。“你说,尽管说。” “从前啊,有个傻子,他身边所有人都对他很好,好到他对别人给她安排的所有事情都毫无疑问地遵从,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喂,你不要这样说温煦,他只是生病了……” 含笑的话还没有说完,大郎忽然凑近,那张放大的脸停在了咫尺之间,含笑觉得自己眼睛明明没有花,为何大郎看她的眼神跟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似的透着一股悲悯的味道。 “那个傻子不是温煦,是你啊含笑。” 低沉魅惑的声音每每从耳边响起,含笑几乎都会呼吸一窒。 “你还没有想起来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含笑猛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她对自己原本的记忆是越来越模糊,而苏婉柔的记忆和对故人的情感反而越来越清楚,她很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消失,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正慢慢在苏醒。 也许有一天,关于秦含笑的记忆真的会消失殆尽,谁都不会觉察到,连她自己都不会感觉到。那个时候,她就彻底变成了苏婉柔。 “你是什么人?” 大郎注视着茶杯里青碧的茶水,一声叹息之后有浅浅的水纹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