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楼梦好(下)
穿城而过的河边上,百花苑这一段挂着红灯盏盏,亮得煞是好看,与水里粼粼的波光交相辉映。 含笑女扮男装一路跟着大哥到了这里,心情是格外激动的,京城最大的青楼啊,若是这里的姑娘每人买她一瓶粉嫩膏窈窕霜,她可就赚大了。 还没等她计算出来她要做多少东西出来才能满足市场需求,就给人一把推到了水里。 果真把人家给推倒水里去了,大郎飞快脱下银白外衫准备下去救人,含笑突然冒出水面,见是她认定祖上卖烧饼的大郎,一抹脸上的水歪着脑袋冲大郎笑——“嗨,大侠,好久不见”。 似乎所有的红烛之光,那一刻都融在了少女湛亮的眼里,大郎把想说的道歉的话咽下去,伸出一只手递给含笑,“上来吧,衣服都湿了。” 含笑这才把手伸出去放在大郎手里,稳稳地拉好,然后趁着快离开水面大郎不注意时猛一用力,没有任何防备的大郎跟他又双双跌回河里。 “哈哈哈,叫你推我,你也变落水狗吧。” 没有防备的大郎被呛了一口水后有些恼怒地将脚一蹬把头露出水面,手扶在青石的河堤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横眉冷对秦含笑。 含笑水性比大郎好,早在大郎呛水的时候便已经游离了百花苑到了上面一处无人之地,湿哒哒地坐在一旁整理散开的头发。看大郎露面,含笑抱歉万分地地伸手去拉他,心想那么好一身衣服泡水了真是有点可惜,或许不该恶作剧的。 大郎面无表情地拉着含笑,含笑从那张脸上读出了危险的气息,正想抽回手,大郎手下暗自用力,含笑被那股力量牵引再次被拉下水。 含笑被大郎用两只手环着,沉不下去也浮不起来,水淹在喉间导致她呼吸困难,含笑难受地摇了摇头。 大郎那带笑的眼睛似乎在询问她还要不要继续玩,果然不该跟除了子木以外的其他人玩这种恶作剧,含笑开口示弱道,“我不跟你玩了,放开我吧。” 大郎心里一动,到了嘴边的话始终没能说出来,他拉了含笑往岸边游去,两人坐在青石板上,含笑被秋夜里的冷风吹得直打寒颤。 含笑此刻是散了头发的,坐着的时候头发直垂到地上。因为刚才闹的那几下脸上难得的有了红晕,在昏暗的灯下看起来眉眼温柔,可爱异常。 大郎暗暗运气在手心,手掌贴在含笑的头发上,过处冒起一片白烟。 含笑一脸崇拜,“原来内力还可以这么用啊。” “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大郎问。 含笑叹了一口气,似带着无限的惆怅:“你知道的,我大哥跟林公子素来交好,如今他们之间好像出了点小问题,林公子似乎在百花苑里包了个美人经常来跟她见面,我就是想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得林公子青眼。” 当然不可能告诉你我是想来做生意的。 “听说你早就跟温家大少爷订了亲的,虽说你家夫君是个傻子,你这样做怕也是不好吧。” “你说温煦啊,”含笑说到“温煦”时一缕头发落下来挡住了她的大半边脸,大郎看不到她的表情,直觉上她应该是在笑,“如果他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会跟我一起来,小时候我性格顽劣,不讨人喜欢,偏偏温煦他就是爱跟我玩……哎……说了你也不懂,温煦那时候对我可好了。” “哦?”大郎忍不住伸手把那缕头发抚到一边。 含笑呆呆看着水里的倒影,又不说话了,水面倒映着那个银白色衣衫的男子,他帮自己理了头发,力道温柔得微不可查。 “虽然那些记忆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温煦,他真的很好。幼时姑姑和母亲去神女庙还愿,我悄悄地去求了支签,解签的老和尚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似乎是,如果还跟我玩,那我和他,不是他死就死我亡。我去问他的时候真的很忐忑,我怕他也不跟我玩了,可是又觉得不能因为想要他跟我玩就让他去死。他要我别怕,他不会死,我也不会死。现在想来,他病傻了,我成了另外一个人,签文可不就是灵验了......人啊,还是得认命的。” 她知道自己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一定是滑稽得紧。 “另外一个人?难道你不是苏婉柔吗?” 大郎似乎完全没听出来重点是“温煦很好”这回事。 含笑白他一眼,“你也说了,我是秦含笑。” “据我所知,苏婉柔小名正是含笑。” 说罢大郎自觉失言,含笑一双眼睛瞬间眯了起来满脸狐疑地打量着他,“这事我都不知道。”
“我也只是听说。”失言了也绝不心虚,口气依然是不容人质疑地硬气。 含笑转念一想人家行走江湖多年知道些旁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很正常,站起来看向红色光点闪烁的河面,和对面明灭的灯火。 “我小时候最大的理想就是,仗剑江湖,替天行道,可惜后来发现没有银子的话,寸步难行,于是我就不想行侠仗义了,想当个游商,边做买卖边游遍天下,可惜……” 可惜我就来到了这个坑爹的地方,还被告知要嫁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 “可惜你就要嫁人了,拖着个傻子便没机会去看遍天下美景,你这样想的是不是?” 大郎也站了起来,他离含笑很近,几乎是附在含笑耳边在说这话,感觉到腰被一只手环着轻轻一提,整个人便凌空而起,朝对面踏波而去。 “我没有这样想。”含笑小声说道。 风把她的声音吹散了,大郎没能听见她说了些什么。 低头去看她时,头上那银色的珍珠珠花在黯淡的天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珍珠不大却粒粒饱满圆润,插在含笑黑亮浓密的长发里煞是好看。 “你很喜欢这枚珠花?看上去也不值什么钱。” “是不值钱,不过这是我师父离开时留给我的礼物,他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迁就我对我最好的人。” 走在前面的大郎皱了皱眉头,“你刚才还说温煦对你好?” “他当然对我好,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何况,那也不是真的我,”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颇为难受,含笑扯了扯领口,让那因为吸了水而贴在胸口的亵衣松开一点,“他现在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就算是他我想也不会有子木对我好的。” 大郎没再说话,没敢回头看她,一双手反而往自己脸上摸来摸去,含笑跟在身后看他一直摸着自己的脸心下大惊。 ——原来他竟然有这种怪癖的!喜欢自己摸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