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姐婉仪
早晨起来,含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镜子拿过来照照眼睛。 见小姐一起来就拿着镜子在照,新入府的翠珠端着洗面水就笑了,“三小姐真是天姿国色呢,人人都说二小姐是大美人,我看三小姐若是长开了一定比二小姐还美。” 这话说的很不讨巧,拍马屁都没拍到点子上,含笑将镜子一扔,把自己肿得跟桃子似的眼睛露给翠珠看,“也真是难为了你这样都能看出我天姿国色。”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翠珠不再言语,头都快垂到了盆里去。三小姐这样子分明是哭了,难道就因为昨晚老爷夫人没来看她? “以后别拿二小姐跟我比较,这样的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不好,我可不想有人借机挑拨我跟二姐的关系。” 她跟苏婉仪的关系一直不好,也是当时年纪小不知好歹惹的祸。苏婉仪跟她完全是走的两个路子,苏婉仪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不必说,长得又极为端庄秀丽,最是识大体顾大局。 对待这个一胞所出的顽劣的meimei,她也是能避就避尽量不去招惹,两个人在那件事之前还算得上是有点姐妹感情的。 含笑七岁时苏府与温府订亲,原本温煦要娶的是苏婉仪,但是最后却因为两人八字不合变成了苏婉柔。 什么八字不合,分明是借口。一个好好黄花大闺女被人以这种理由给拒绝了,就算这事只有两个府上的人才知道,也是抬不起头的。况且,平心而论,若含笑是个男人她也会选苏婉仪而不是苏婉柔。 这样想来温煦真渣,苏婉柔也是真渣,渣渣配渣渣,也算般配了。 可是她秦含笑何其无辜! 要代苏婉柔嫁现在已经不再风光的温府大少爷不说,还得替渣女苏婉柔去处理她留下的这一地烂摊子。 看翠珠都不敢吱声了,含笑才觉得刚刚的语气是有些过了,可是这里不是可以任她胡来的云雾山,没人再无原则地容忍她的胡闹,无底线地对她让步。若她再不收敛,再不小心行事,怕是最终会落个苏婉柔离府之前那种人人厌弃的下场。 “你多大了?”含笑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xue问道。 翠珠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三小姐的话,十六了。” “比我还大一岁,叫什么?什么时候进府的?”含笑洁好面,想着这眼睛短时间也是消肿无术了,待会可得好好演场戏给苏侯苏夫人看看才对得起这肿得浑然天成的两只眼睛。 “我叫翠珠,刚进府,是大少爷叫奴婢来伺候三小姐的。” “翠珠……”既然是大哥挑的人,依他jian商的毒辣眼光看上的那必定是错不了了,含笑打量这丫头几眼,长得倒是颇为顺眼,“翠珠不好,太俗气,我给你换个名字吧,青木。” 比起那香艳的翠珠,这个名字叫起来清爽多了。 虽然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把自己好好的名字翠珠换成什么青木,但是小姐肯定是没错的,青木一定比较好。青木忙施了一礼,敛容说道,“谢三小姐赐名,以后我就叫青木。” 含笑看了看门外站着等她的另一个小丫头,看她与翠珠差不多大,便问,“那她也是大哥给我挑的?” “没错,那是红玉,跟我一起来的。” 红玉……翠珠……怎么大哥给她们起个名字都爱怀珠带玉的……含笑笑了一下,指着门外的红玉对青木说,“去跟她说,不管她现在叫什么,以后都叫紫川。” 青木,紫川,秦川,子木…… 出门去给苏侯苏夫人请安之前,含笑将手里攥着的银色珠花放到手绢里包好,将它安置在了那满是精美首饰雕花木盒里,良久,像是从这个动作上获得了勇气,她抬头对着铜镜嫣然一下,那不平整的铜镜上扭曲变形了的人形笑得诡异无比,含笑感觉自己头上冒出了硕大无比的汗珠。 这尼玛能照出什么?还不如那面小镜子好用。 好不容易出了门,含笑以为自己起得很早,却不料苏婉仪已经先于她和大哥来到了苏煜和连氏的住处,一家三口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苏婉仪依然是那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举手投足间风姿丝毫未减,像一块温润沉郁的玉石,经时光细细打磨之后越发夺人眼珠。 她看见含笑,朱唇轻启跟苏煜连氏说了声“瞧,是三妹来了”,含笑整个人就酥了。 在含笑的记忆里苏婉仪的声音不是最好听的但一定是最温柔的,那柔声细语就跟春天拂在平静湖面的柳丝似的,让你心头发痒又搔不到实处。
含笑稳稳地施了两个礼,方哽咽着说道,“爹,娘亲,孩儿……孩儿回来了。” “柔儿长大了。”连氏扶起她,话语间似是感慨良多。 “当初柔儿不懂事忠惹爹娘生气,可是在云雾山这几年得了秦医仙的悉心教导,让柔儿明白了当初柔儿的所作所为有多伤爹娘的心,柔儿……柔儿……” 当你再说不出什么话的时候就哽咽,此时无声胜有声,剩下内容的就让他们猜去吧。 “柔儿果真懂事了,看这眼睛肿成这样,想必是要见爹娘又是伤心又是高兴才忍不住了。”苏婉仪细细替她擦去眼角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泪,比含笑本人还清楚接下来台词该怎么说。 被人抢了剧本,含笑只好装作破泣为笑的样子,“哎呀你看我,见了爹娘,这心里又是欢喜的又是伤心的,这好好的大早上哭了多晦气啊。爹,娘,柔儿失礼了。” 苏侯见顽劣的三女终于乖顺了,似乎也很是满意,安慰她道,“柔儿懂事了便好,这大早上的快别哭了,看给你jiejie心疼的。” “是,jiejie一直都是对柔儿最好的,柔儿最喜欢jiejie。” 苏婉仪的手一僵,迎上含笑肿得只剩一条缝还努力睁大想表真诚的眼睛,她忽然觉得看不懂这个小妹了。 小时候的她顽劣归顽劣,心思却是最好懂的,苏婉仪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肚子里就一根直肠子,永远学不会收敛,把什么都摆在脸上。 现在的她会做戏了,会察言观色了,会说些言不由衷的假话来唬弄人了…… 苏婉仪拍拍含笑的手,轻抿着唇,“爹娘你们可瞧瞧,还说她乖顺了,这不还是那个鬼灵精。” 感觉到那弱若无骨的那双手覆在了自己手上,含笑内心一阵酥麻,她清晰地感觉到鸡皮疙瘩正从手腕处一路向上蔓延到了她的背上。 轻轻地将视线从苏婉仪那双漂亮得惊人的手上移开,心道难怪文人形容女子的手都会用到一个她曾经认为很作的词叫“柔夷”,现在明白了,真有女子的手可以秀美得像茅草的嫩芽,纤长秀丽,白嫩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