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男儿志气
“回鹿鸣谷!” 杏之上朝本就是述职,兼之向圣人辞行。无恙同渊之约好取蛋羹,绝不会莫名其妙玩失踪。他虽然容易得罪人,却也知道那些人没他不行。皇帝圣人生性慈悲,即使是贪图别人的孩子也不会做这种蠢事,真正有嫌疑的人都在鹿鸣谷。 馒头却不明白了,爬起来扯着大黑马的缰绳玩儿命不撒手,“夫人不去找王爷,回谷做什么难不成谷里的将士比爷都重要” “不知道别乱说,”舍利推他一把,抢过缰绳,递给女侯爷,“夫人先去,小的们在后面跟着。” 大黑马当先窜出,撒开四蹄狂奔而去,三人三骑像三道闪电,直奔鹿鸣谷。远远望见帐房,兀自伫立在静寂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杏之跳下黑马直奔帐房,沉声低问,“念奴可在” 一道灰影忽然出现在身边,低低沉沉地应了一句,“在。” 两人迅速闪身而入。 恰好路过的王迁远远瞧见,心中一动,偷偷摸摸地潜了过去,缩在帐房后窗下,只听里面有人低声说话: “孟勋并未出谷” “是。” “大将军他……” “也未出谷。” “……无恙不见了,今日早晨。” 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消失,文庆王爷被关在山洞中,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双手双脚都被锁链铐住,勒在一块大石头上。 黑色劲装的蒙面人,慢吞吞地靠近了他。 “你是谁”白无恙平淡的语气和所处的环境颇有些格格不入,“为什么抓我来这儿” 山洞中有淡淡的回声,显示着空旷寂静。来人并不说话,目光冷峻,抬手摘掉白无恙的蒙眼布丢到一旁,望着他白皙憔悴的面孔。 黑漆漆的四周,飘浮着草根和泥土的气味,没有照明,没有摆设,只有几缕微光,透过孔隙渗进来,如萤火虫一般。 “原来是你,”白无恙略一勾唇,闭起了眼睛,依旧儒雅,“你不是孟勋,又何苦蒙着脸扮作他” 静静的对峙中,仿佛听得到彼此的呼吸,白无恙从容淡定,对方也并未急躁。有时候谁先说话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谁向谁先低头。 “这地方才挖出来不久,土气很新鲜,岩石也不是全然冰冷,想必挪到这儿来花费了你不少力气”白无恙像是在假寐,垂着蝶翼般的睫毛,慢条斯理得如同梦呓,“很好奇我怎么知道既是旧相识,自然熟悉。夜清寒,你不该露出那对眼睛,争强好胜、自以为是都写在里面,又何必在此时畏首畏尾” 文庆王爷慢吞吞地睁开了眼,满是谦和的笑意,“我虽不曾三顾茅庐,毕竟也算礼贤下士,称得上是慧眼识珠,怎得令你如此记恨” 蒙面人依旧不说话,眉心虬结,眼神桀骜。 白无恙淡淡一笑,想起了自家媳妇儿,不觉眼中含情,“难道是为了娘子姻缘前定,强求无益,你是明白人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黑衣人傲然而立,冷哼一声,背转了身子。 文庆王爷何等聪明,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觉语带诧异,“看来我竟弄错了你是单纯的恨我倒也别致。” 蒙面人总算摘下了黑巾,露出薄凉的唇角,配之以桀骜的双眉,狭长的凤目,不是夜清寒又是何人“白无恙,别说得那么动听,你所谓的知人善任,还不是想利用我夜清寒遭逢巨变早已彻悟,这大昭,焉有真心待我之人便是杏儿姐,也是一样。” 白无恙默默地挑起了眉,示意自己在听。 夜清寒冷然转身,声音如被冰冻,既脆且硬,“我只想关你一阵子,仅此而已。” “想看看娘子的反应”白无恙淡淡一笑,“只怕你会失望,娘子心性坚韧,又岂会轻易妥协” 夜清寒一阵冷嘲,转过身子,“不需妥协,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要挟她。” 难道是文庆王陡然一颤,蓦然醒觉,“夜清寒,你将我关在这里,只是想阻止我参与国事或者说,让我没法再出现在圣人面前你本是将门之后,世代忠良之心,岂会因为世易时移,换了另一副心肠圣人对你信任有加,委以重任……” “也不过是等价交换,利用我去剿匪罢了,一旦天下太平又岂会知道我夜清寒姓甚名谁区区一场疫病便看清了人心。皇帝太过仁慈,文不能惮压群臣武不能开疆辟土,留之何用”眼前的平乱大将军,俨然已经入了魔道,眼神张狂神情霸道,一股子俾睨天下的气势。史上强势的人物或许便如他这般 白无恙虽不想提到娘子,却不得不以此来清醒夜清寒的神智,“你若真的对娘子动过心,又岂会舍得她失望难过” “杏儿姐会明白的,她本不是一般的女子,眼界高见识广,耐得住冷寂经得起蹉跎,”夜清寒望着远处,目光空洞,自言自语,“若我得了这大昭天下,或可立她为后想必她对我也不是半点好感全无,否则就不会反对桃之meimei亲近我,一时嫉妒的情形也有。只要你死了,她便是寡妇,夜清寒高高在上,能够青睐于她,也是她的福气。” “笑话!”白无恙怒极反笑,“若娘子想做这大昭的国母,岂会等着你夜清寒三皇子选妃她只不要收敛锋芒,便可夺取关注。你无非是想让娘子承认你,甚至求你,玩的都是本王剩下的,可惜的是,你不会如愿,只会更加怀疑自己,因为娘子的志气傲骨,岂是你这等胸怀所能猜度得了” “白无恙啊白无恙,你又何必逞口舌之快”夜清寒更加冷厉,“别逼着我杀你,爷很清楚,你最在乎的是什么荣华富贵呵呵,未必可博你一笑,只是这张脸,大昭每一个人,都说你是绝色、第一美人,若从今天起便不是了,你会怎样我是让你变成哑巴还是变成瞎子没了舌头,你便再也不能巧舌如簧,愚弄天下;没了眼睛,便再也看不到别人对你的怜悯和嘲笑——哈哈哈,我岂会让你如此便宜我要让你的世界彻底崩塌!再也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我要把你所拥有的一样一样都夺走、毁掉,让你生不如死……”
“夜清寒,你为何如此恨我”文庆王深思的眸光如黝黑的墨玉,坦荡的眉心略略蹙起,更显得美艳动人,如西子捧心。 平乱大将军伸手取出一只镖,在眼前晃了晃,靠近过去,“恨你”冰冷的镖身在白无恙的面颊上轻轻滑动,夜清寒清俊的面孔似乎带了一丝邪气,血腥到近乎残暴—— 大帐中的灰衣少年猛然间揪住了杏之的脖领,“谁干的” 女侯爷缓缓摇了摇头,孟勋未出谷,夜清寒也未出谷,白无恙是在皇城自己娘家门前失踪的。 念奴狠狠推开了杏之,拔脚就走,“我去找。” “且慢!”自己的武艺本是念奴所授,闻道不分先后,达者为师,她的安全问题,杏之并不担忧。只是两人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情谊,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过去,对她并没有好处。念奴来自于外邦的隐世家族,几经辗转偷渡到大昭,为的就是躲避仇家。若不是文庆王爷发现并保护了她,将之藏在军中,只怕世上已没有念奴此人,“无恙不在,你我更该谨慎从事。” 王迁再也蹲不下去了,刚刚长出了一口气,便被念奴掐着脖子丢进了大帐,“说!” “说什么啊”王迁战战兢兢慌手慌脚,“小的就是好奇,想知道元帅和鬼、不不,和灰衫少侠,说些什么,才在外面偷听的。小的不会乱嚼舌根,真的不会!” “你可知道些什么”杏之如有所思,盯住王迁的眼睛。 后者回避多次,见逃不过,只好低下了头,“夜清寒,其实,出过谷。” 念奴少侠顿时爆了,“混蛋!老子一直盯着他们!” “那又如何”有元帅在,王迁胆肥了不少,居然敢跟灰衣少年顶嘴了,“吃喝拉撒你全跟着夜清寒那招都是跟老子学的,在地底下挖洞,隐匿行迹。麻麻的,这方面老子可是开山鼻祖,有什么能瞒过胖爷我的眼睛……” “你可知道洞口”女侯爷不露痕迹地阻止了胖子的吹牛绝学。 同一时刻的山洞里,夜清寒收起了飞镖,冷冷地拽了拽王爷身后的铁链,似乎只是想验证一下是否结实牢固,“白无恙,你以为我恨你就凭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