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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狼毫朵云愁诗话

    五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笑,等五人吃好的时候,食堂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宋竹庭对林如筠道:“林同学,你们女生宿舍不跟我们同路啊,要不要我们去送送你?”

    林如筠道:“不用了,这点路不算什么。”

    梁敬轩道:“真不用了吗?怕你一个女孩家有点危险。”

    林如筠笑出了声,向梁敬轩,宋竹庭,郭庆辉和吴敏诚一一望去,笑道:“真不用你们送了,我一个人能行,谢谢你们了。很高兴遇见你们,以后我们都是社团里的同事了,就不需要这么客气了!”

    梁敬轩笑道:“好吧,你路上慢点。”

    话音一落,梁敬轩又接着说道:“下次,带上你的碧螺春,给我们泡茶喝!”

    林如筠听了,大笑了起来,向梁敬轩回道:“好的,下次我一定带来!”宋竹庭,郭庆辉和吴敏诚只是不住地笑着叹气。

    林如筠说完就转身走了,款款长裙在夜灯下照得翩翩舞动,月光和星辉也静谧地铺洒在她的纤柔的身上,宛若一株夜来香在阑珊星夜中悠悠地绽放着,不知不觉间便消失在夜幕中,没有了踪影。

    宋竹庭、梁敬轩、郭庆辉和吴敏诚四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在月夜里,四个身影被光亮渐渐拉长又悄悄缩短,却始终聚在一起,亲密地身影就这样在夜路上渐行渐远……

    四个人从三年前刚入学的时候便结识了,一见如故,便无话不谈。

    这四人从不同的地方来到了同一所学校,宋竹庭来自浙江绍兴,梁敬轩家在福建福州,郭庆辉从江苏常州而来,而吴敏诚的家在四川重庆。这四个人cao着不同的方言,却有着共同的兴趣,他们都热爱着文学和创作,也都立志为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做出自己的贡献。

    有的人认识了很久,也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甚至还互相分享了各自的欢乐和痛苦,但仍会像新认识的人一样客气和拘谨,这样可以是朋友,但绝不是知心之交;

    而有些人从前明明并不相识,可一番交流之下,便觉得有千言万语想向对方说出来,不觉得在一起的时间长,反倒觉得光阴尚短,年华甚快,这样的人便不仅仅是朋友,还会成为很好的伴侣或知己。

    宋竹庭在三个好友旁边欢笑不已,跟着他们蹦蹦跳跳地走在这静谧的夜路中,看起来是多么的喜悦洒脱,自由畅快,而且今天还结识了一个新的朋友,林如筠。

    可宋竹庭的内心真如他的表面看上去那么欢快欣喜吗?

    为什么他的目光会一直向夜空中望去?

    那浩瀚夜空中的皎月为什么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柔和孤独?

    这一弯皎月和此刻清水镇夜空中的是一样的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

    曹孟德的《短歌行》忽然在夜色中响起。

    宋竹庭、梁敬轩、郭庆辉、吴敏诚和林如筠五个人在清华校园中创建诗社,招纳学员,开展得不亦乐乎,逐渐在所有的社团中有了人气,一些慕名而来的学生们也都陆续加入了“星辰诗社”。

    诗社里的学生们天天吟诗作对,赏花弄月,诗意盎然,就仿佛是书中所载的魏晋南北朝的狂士一般,可他们既不是竹林七贤,亦非建安七子,只是一群热爱诗歌创作,喜欢自由生活的青年而已。

    所以他们也未必都洒脱,也未必都风流,因为他们心中都有所牵挂,有所不舍,或是心中人的远离,或是家人的分别,或是朋友的远行……说他们自命清高太刻薄了些,说他们附庸风雅太庸俗了些,也姑且算是自娱自乐,群芳自赏而已吧。

    但即便这样的悠闲自在,诗社里新学诗的社员们也创作出了不少绝句佳诗,譬如林如筠写出的“少年愁梦里,红袖不解诗。”一句便让诗社里的人不加赞誉。这句诗还被装裱好,挂在诗社办公室的墙壁上。

    自此以后,林如筠便更加积极地投入到诗歌创作中,同时,诗社的社员们也能更频繁地喝到香甜可口的正宗碧螺春了。

    平日里的生活越是过得开心如意,自在悠闲,宋竹庭的心中却反而变得越发郁闷,低沉失落。只是在平日里,宋竹庭依旧在大家面前表现的活泼开朗,所以众人,即便包括梁敬轩,也没有能瞧出来宋竹庭真实内心的抑郁。

    和清水镇夜空中那弯弯的月亮相比,北平的月亮似乎更明亮些,弯弯的皎月垂在夜空中发着亮光,就像浩渺寂静的鉴湖水中行驶的一条乌篷船,只是船上的灯光璀璨得足以照亮整个湖面罢了。那同样璀璨明亮的繁星点缀在皎月周围,宛若鉴湖水中四处游动的鱼群一般。

    每到深夜,宋竹庭便会趴在宿舍的窗户口,或是在门口静悄悄地踱步,失神地凝望着夜空,心中是无尽的寂寞哀愁。

    宋竹庭瞧着外面世界星星点点的亮光仿佛铺上一层银辉。宋竹庭又想给李芙蓉写信了,虽然宋竹庭并未知晓芙蓉在看完那封信之后的反应,但他终于还是想给芙蓉写信了。

    宋竹庭想告诉她自己此时是多么的彷徨无助,自己是多么的思念她……可这些念头在宋竹庭的心中翻来覆去地重复了很多遍,却迟迟不肯行动,宋竹庭踌躇了,犹豫了。

    就这样徘徊了很多天之后,在这天夜里,宋竹庭终于决定要给李芙蓉写信了。

    宋竹庭从抽屉中抽出几张朵云轩的信纸,平平整整地摊放在书桌上,握着一只小狼毫善琏湖笔正要下笔时,却又忽的收手了。

    宋竹庭把毛笔搁在桌上,独自倚窗而眺,外面寂静如斯,茫茫夜空中只有月光星辉盈盈地散发出亮光。耳畔隐约传来舍友的鼾声,却不恼人,只是声细如蚊,断断续续,便越发显得此刻的静谧和安详了。

    宋竹庭望着窗外的那一弯明月,心中惆怅万分:“到底要不要给芙蓉写信呢?信里写些什么呢?她会看吗?……”

    宋竹庭终于还是坐回了椅子上,重新拿起了笔,在信纸上写了起来——

    “芙蓉:

    你最近过的还好吗?我在北平生活得还算多彩,组建诗社,结交新友……可不管怎么样的多彩充实,内心中还是说不尽的荒凉无奈……”

    宋竹庭写着写着,忽然停下了笔,把这张纸揉作一团,掷在桌上,这封信并没有使宋竹庭感到满意。

    宋竹庭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从座位上起身,向门外走去。朦胧的月光铺散在地上,宛若白昼,宋竹庭在月光中来回走动,不住地徘徊,身影也随之在地上晃动不停,内心烦乱如麻,可自己却又分明清楚自己在苦恼于如何写信。

    不知从何时开始,宋竹庭渐渐习惯了这种徘徊。

    这样独自一人默默地走来走去的样子,总之,小时候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