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国子监
蹴鞠风暴愈演愈烈,让本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国子监生员都参与了进来。这一举动,本来无伤大雅,但在国子监祭酒老夫子王子傅的眼中,这就是有伤风化的事情了,大肆惩戒了逃学去看球赛的五六名国子监之后,事情也传到了陆承启的耳中。 陆承启看了御史台呈上的报告,哭笑不得,吩咐御前侍卫长王彦宸,摆驾前往国子监。 国子监,是大顺朝的中央官学,也就是大顺朝的最高学府,相当于后世的最高国立大学。国子监设有祭酒一人,司业二人,丞一人,主簿一人,博士五人,助教五人,直讲四人。换句话说,就是校长一人,教导主任二人,系主任一人,辅导员一人,教授五人,助教五人,教师四人。国子监里面除了国子学,还有太学、广文馆、四文馆、律学、算学、书学等,但规模比国子学小得多,不提也罢。 陆承启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整理出这里面的关系。本来国子监祭酒就是挂名的,不理事的,没想到那个王夫子居然拿着鸡毛当令箭,硬是弄出这档事来。要知道,国子监是朝廷五品官员的子弟上学的地方,说是贵族子弟也不为过,本来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被这样一个顽固老头管教得这般凄惨,陆承启想想都有些好笑。 陆承启见到王子傅之后,施礼道:“王夫子,近来身体可好?” 王子傅今年都七十有六了,名副其实的老夫子,难免食古不化。他睁着老花眼,说道:“见过陛下,不知陛下莅临国子监(通荐,第四声),所为何事?” 陆承启见他一把年纪,也不好兴师问罪,唯有说道:“王夫之,朕听闻国子监生被狠狠惩戒了一番,可有此事?” 说起此事,王子傅一脸愤然:“陛下,此乃有伤风化!国子监生,原应为国读书,却受人蛊惑,与人相赌,大违君子之道。老朽翻遍圣贤书,以为赌有十三害,陛下请听: 一坏国法。朝廷明法禁赌,地方文武官长,不行查拿,均干议处;父母姑息,邻甲蒙隐,俱在责惩。君子怀刑,虽安居无事,尚恐有无妄之灾,时时省惕。彼赌博场中,有何趣味而陷身于国法宪网,以身试法,纵死谁怜? 二坏家教。父母爱子成立,叮咛告诫,志何苦也!为人子者,不能承命养志,而且假捏事端,眠宿赌钱,作此下贱之事,不知省悟,良可痛掉!故为子之道,凡事要视于无形,听于无声,若乃于父母教诲谆谆,全不悛改,背亲之训,不孝之罪,又孰甚焉! 三坏子弟。大凡开赌好赌之家,子弟习以为常。此中流弊无所不有,虽欲禁之,不可得也。故开赌好赌之子弟,未有不赌博者,平日之习使然也。夫既习以赌博,又焉望子弟之向上乎且好赌之人,未有不贪酒rou而怠行业,故即其居室之中,尘埃堆积,椅桌倾斜,毫不整顿。抽头赢钱,尽数吃喝,吃之既惯,日后输去,难熬清淡,便不顾其廉耻,不恤其礼义,邪说污行,无所不为,男为盗,女为娼,不能免矣,戒之!戒之! 四坏人品。人一赌博,便忘却祖宗门第,父兄指望,随处懒散,坐不择器,睡不择方,交不择人,衣冠不整,言语支离,视其神情,魂迷魄落,露尾藏头,绝类驿中乞丐,牢内囚徒。 五坏行业,士农工商,各有专业,赌则抛弃,惟以此事为性命,每见父母临危,呼之不肯稍释者,何况其他!迨至资本亏折,借贷无门,流为乞丐,悔之晚矣!夫乞丐人犹怜而舍之,赌至乞丐,谁复见怜,则是赌博,视乞丐又下一层矣! 六坏闺门。窝赌之家,哪论乞丐,盗贼,有钱便是养身父母,甚至妻妾献媚,子女趋承,与yin院何异好赌则不顾家室,日夜在外,平日必引一班匪棍往来,以成心腹。往来既熟,渐入闺阃,两无忌惮。所以好赌之人妻,不免于外议者,本自招之也。况彼既不顾其家室,青年水性,兼又有饮食财物诱之者,日夜不离其室,能免**之患乎! 七坏心术。大凡赌钱者,必求手快眼快,赢则恐出注之小,输则窃筹偷码。至于开场诱赌,如蛛结网,或药骰密施坐六箝红之计,或纸牌巧作连环。心照之jian,天地莫容,安有上进之日哉! 八坏家业。赌场银钱,赢者耗散一空,全无实惠;输家毫厘不让,逼勒清还。输极心忙,妻女衣饰,转眼即去;亲朋财物,入手成灰;多方拐骗,渐成窃盗,从来有赌博盗贼之称,良非虚语。 九坏身命。赌博场中,大半系凶顽狠恶之辈,盗贼剪拐之流,输则己不悦,赢则他不服,势必争斗打骂,损衣伤体,若与盗贼为伙,或被当场同获,或遭他日指扳。囚杆夹拶,身命难保。即或衣冠士类,不至若此,而究年累月,暗耗精神,受冻忍饥,积伤肌髓,轻则致疾,重则丧身。 十坏信义。好赌之人,机变百出,不论事之大小缓急,随口支吾,全无实意,以虚假为饮食,以哄脱作生涯,一切言行,虽妻子亦不相信。夫人至妻子不相信,是枉着人皮,尚可谓之人乎?他日虽有真正要紧之事,呕肝沥血之言,谁复信之! 十一坏伦谊。亲戚邻友,见此赌徒,惟恐绝之不远,而彼且自谓输赢由我,与他何涉。正言谠论,反遭仇恨。以赌伴为骨rou,以窝家为祖居,三党尽恶,五伦全无,与禽兽何异? 十二坏家声。开场之辈,均属下流;嗜赌之子,无非污贱。旁人见之必暗指曰:此某子也,某孙也。门楣败坏至此,毕竟祖父有何隐恶以致孽报是生既招众人鄙贱,死后何颜见祖宗于泉下? 十三坏身命。赌博场中,大半系凶顽狠恶之辈,盗贼剪拐之流,输则己不悦,赢则他不服,势必争斗打骂,损衣伤体,若与盗贼为伙,或被当场同获,或遭他日指扳。囚杆夹拶,身命难保。即或衣冠士类,不至若此,而究年累月,暗耗精神,受冻忍饥,积伤肌髓,轻则致疾,重则丧身。揆厥由来,皆由自取。 老朽虽不才,却也以死相谏,劝陛下收起赌心,以正风气!” 陆承启听得他这般掉书包,实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虽说王子傅说得很有道理,但他所来,不为此事。他稍稍一转话题:“蹴鞠本是为强身健体,朕尝闻君子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却不知为何夫子一并禁了?” 王子傅哂笑道:“六艺者,乃六经,陛下所言,唯礼乐书耳,余者,皆无用也!” 陆承启怒道:“荒谬!王夫子,朕敬你是老者,才对你客气,如若不然,定将你剥夺官职。文武相轻,危害之大,足以灭国。你这食古不化,居然大放阙词。朕认为,君子若不习武,小人都难防!我大顺要是像你所说,便是一个不会射术的君子,而四面夷蛮,便是那动武小人。小人前些时日才刚刚犯边,我大顺子民死伤无数,这便是你的教化之功!朕言尽于此,你好自反省吧!”
说罢,陆承启拂袖而去。王子傅愣在那里,他那塞满经典的脑袋,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先前谈得好好的陆承启,会突然间勃然大怒。此刻,司业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夫子,若我是你,就告老还乡了。当今圣上雄心壮志,岂是你这等书生能明白的?” 说罢,也离开了国子监,余下王子傅若有所思的愣在那里。 陆承启余怒未消,心道:“这就是所谓的最高学府吗?头脑僵硬,食古不化,误人子弟!那些国子监出来的,又有几人能做成大事?罢了,看来那件事,还是要尽早实施了。” 想到这,陆承启说道:“去太师府。” 王彦宸等侍卫原本见陆承启气在头上,不敢乱说话,这时候更不敢拂逆,乖乖的带路。 杨太师自从辞了官职之后,在家中读书写字,好不悠闲自在。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没有了勾心斗角,杨太师竟然焕发了第二春,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听闻陆承启私服而来,杨太师也不敢怠慢,迎着鹅毛大雪,出来觐见。陆承启握着杨太师的手,说道:“老师近来可好?” 杨太师感叹道:“没有了尔虞我诈,老朽舒心不少啊!” 两人来到厅堂之中,陆承启把国子监的见闻一说,杨太师沉吟半晌,说道:“陛下所虑,老朽以为,是否小题大做?” 陆承启严肃地说道:“绝非小题大做,乃是正国本之道也。朕认为,人要想成为人才,不仅仅要对四书五经熟烂于心,更要强健体魄,才能才思敏捷,更兼要学算学,物理,自然之学,才能成为一个对朝廷,对百姓有用的人才。” 杨太师皱了皱眉,说道:“算学老朽知道,这物理,自然之学又是何物?” 陆承启说道:“物理,即事物之理。任何事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为何而存在,存在的意义,研究透彻之后,便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自然之学,就是对两种或多种事物间产生反应的研究,或者称之为化学更为贴切。这两种学问,旁人称之为奇技yin巧,但朕认为,却是一种进步。太师,试想一下,千年之前,有何人懂得烧瓷?现在烧瓷已经进入你我日常,这不是奇技yin巧吗?” 杨太师明白了陆承启的苦心,说道:“陛下远虑,实乃老朽不及也。” 陆承启恳切地说道:“老师,朕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你能重视这些奇技yin巧,朕把它们称之为科学之道。朕欲成立一所综合学府,谓之大学,想让你老发挥余热,担任校长。” 杨太师早已经听闻狄青担任皇家军校校长一职,心中一动,嘴上却推辞道:“陛下,老朽并不懂所谓科学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