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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皇太极出使

    “什么?我们与合赤惕部结盟?……不管那布尔罕称汗与否,与我大金都无甚干系,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可要说与那合赤惕人结盟?奴才以为此事万万不可!那合赤惕人刚刚才杀了我们两千多人,就连额亦都都间接死于他们之手。奴才只知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绝对不会坐下来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说话之人是费英东,他与额亦都、何和礼、扈尔汉四人合称后金开国五大臣,五人同气连枝,不仅是曾经追随鲁尔哈赤征战四方的同袍战友,私底下也都是儿女亲家。对于额亦都的死,他们实在无法释怀,只能将这账算到合赤惕部,算到布尔罕的头上。同时,费英东说这话也是说给四贝勒皇太极听的。是要告诉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额亦都为他做得一切。

    皇太极除去是后金四大辅政贝勒的身份外,同时还是额亦都的女婿,他的嫡福晋钮钴禄氏便是额亦都之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已经成为女真人的执念。没见大汗鲁尔哈赤为报祖、父之仇起草七大恨昭告天下讨明?

    在费英东看来,就算皇太极只是额亦都女婿,没有为他报仇的义务,就算为了大金利益非得同那合赤惕部结盟不可,也不应该由他皇太极提出。

    可是不由他来提,又有谁能提?

    统一建州女真诸部以及对明战争的胜利,已经让大金国上至功勋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产生了骄傲自满、目空一切的心理,以为大金国就已经是天下武力最盛的国家。明帝国虽是个庞然大物,可汉人的软弱无能,女真人为之不屑!孰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一个更加强大的势力就在他们身边崛起。

    面于这样的一方强邻,要么与之为敌不死不休,要不就与之交好,共同瓜分行将就木的大明。相比作为敌人,皇太极更加倾向于结盟。因为在他看来,与合赤惕部为敌,大金实在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自从阿喳嘎事件之后,皇太极就刻意收集有关合赤惕部情报,虽然其中大部分是从往来商人口中得知,并不完善,但经过整合推导,还是令皇太极惊讶不已。

    但凡去过合赤惕部的商人对合赤惕部的第一印象便是富裕!城高池坚,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家境盈实,临河王城更是被商人们比喻为不夜城,繁华景象比之明廷京师也不遑多让。相比之下,大金国还真当不起这个“大”字。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反观大金国都赫图阿拉则要凄凉萧瑟的多。身处辽东苦寒之地,商业不兴,本不繁华,又经历父汗杀穷鬼、杀富人之后就更显萧条。除去少数几家“钦命皇商”往来运粮销赃,大金几乎没有什么商业可言。而合赤惕部则拥有完备的商业体系,繁华的商业使得府库充盈,无论是扶农兴教,装备军队都显得游刃有余。虽然我大金的财政收入并不比合赤惕人少多少,但这仅仅是劫掠所得。大明虽然腐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八旗可以胜百次,但仅需败一次,后果就是毁灭性的。在皇太极看来,合赤惕部的模式无疑更加合理。

    单从经济方向入手分析就已经令他自行惭愧,论及军事?皇太极就更加不敢称大了!

    萨尔浒之战可以说大金动员一切可用之兵,满打满算也才不过六万余人,现又征服野人女真,全国可战之兵也不过堪堪十万。而合赤惕部仅仅是四大骑军等常备军就逾十万人,所属还有十二部万户。蒙古人向来是全民皆兵,每个万户部即便只抽调一万士兵,那也是十二万大军。也就是说,合赤惕部可以随时征召二十万人参与作战,一旦与之交恶,这二十万人想想就令人头疼。

    倒不是皇太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虽然有过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传闻。无论是统一之战还是对明战争,八旗劲旅强大战斗力都令大家对此传言深信不疑。可阿喳嘎一战便破了八旗不败金身,也令皇太极首次对八旗战斗力产生了怀疑!

    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金国都不占优,难道还要再树一强敌?

    ……

    “老八(皇太极)!说说你的想法!”

    费英东说完,皇太极就陷入沉思,鲁尔哈赤一言又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现在是朝议,是讨论军国大事的时候,可不能神游四海。不过,貌似皇太极似有所想,而不是单纯的走思!

    皇太极是他众多儿子中最喜欢的一个,与自己年轻时候实在是太像了。自从长子褚英死后,鲁尔哈赤再没有对哪个儿子表现的如此上心,甚至内心已经属意他作为自己汗位的继承人。不过,要想成为一国储君,不仅要有识人之慧、用人之明,还应当有非凡的远见,与国牟利!想听听他的想法也就是想要考校他一番。

    与合赤惕部结盟是他一己之见,想要说服父汗及朝臣,皇太极当然要说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当鲁尔哈赤问询,他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

    首先是对鲁尔哈赤及大臣们行礼,然后说道:“父汗!各位叔伯!”单单是这一举动就足以令他在鲁尔哈赤心目中加分不少。

    五大臣都是早年随鲁尔哈赤征战四方的勋贵老臣,与鲁尔哈赤诸子贝勒地位等同,虽为君臣实乃骨rou,皇太极唤他们一声叔伯倒也不错。只是这一声“叔伯”倒是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令阻力轻减了不少。

    鲁尔哈赤暗自点头,对他这一举动表示赞赏!

    费英东等人一看大汗笑而不语,四贝勒毕恭毕敬,他这一尊称谁敢领受?立即还礼以示。

    皇太极接着说道:“晚辈只问诸位一个问题!”皇太极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与合赤惕部为敌,对我大金有何益处!”

    好吧!合赤惕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说是蒙古第一大部,与之为敌怎么也要于国有利,否则便是轻启战端。那么,谁坚持就由谁来举证好了。

    这个问题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费英东等人之所以反对与合赤惕部结盟,甚至要与之为敌,显然是将个人情感放在了第一位而忽略了国家利益。对于这个问题,费英东等人显然不知如何回答,也羞于启齿!

    “那么,与合赤惕部结盟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问话的是大汗鲁尔哈赤,从内心上讲他也觉得同合赤惕部结盟好过与之为敌,但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皇太极回道:“启禀父汗!与合赤惕人结盟好处多多,首先就是可以远交近攻!”

    “远交近攻?”都说后金将领军事本领是从《三国演绎》中学来的,对于远交近攻这类策略并不陌生。远交近攻不仅可以用于明廷,就是大金周边的蒙古部族也同样受用。鲁尔哈赤是一位有野心的人,但目前实力与野心却不成比例,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种状态令人很是恼火。但如果能够整合周围蒙古诸部,令其为我所用,这对于他成就一番霸业多有裨益!更何况,合赤惕部的强大,对于明廷的牵制作用不可忽视,虽然二者如今相敬如宾,可使些计谋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皇太极的一番陈述,鲁尔哈赤听后顿时就觉得茅塞顿开,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周围蒙古诸部身上。他甚至暗下决心,经略蒙古将会成为他最近几年的战略侧重,而这一切都需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大环境。

    后金与合赤惕部只有在新征服的野人女真领地有交集,双方因为阿喳嘎部甚至还大打出手,最终结果是自己折损两千多勇士,还有大将额亦都。想到这里鲁尔哈赤就将双手攥得死死得,这个仇他一定会报。但作为枭雄,忍耐是他必须具备的品质。就算祖、父遇害,他不得以委身仇人膝下一样,看如今那些人还有哪个的头颅还在颈上?

    呼!鲁尔哈赤起身说道:“好!本汗决定遣人出使合赤惕部,一来前去观礼,二来商讨结盟事宜。”

    见鲁尔哈赤最终还采纳自己的建议与合赤惕部结盟,皇太极率先拜倒,高声言道:“父汗英明!”

    ……

    布尔罕称汗大典选在了十一月,如今还有两月有余,但辽东距离河套路途遥远,相距何止千里?所以鲁尔哈赤刚刚下定决心就令四贝勒皇太极为全权大臣出使合赤惕部,并立即动身。皇太极之前没有出过远门,最远不过随父出征辽沈,不过也还在辽东这旮瘩晃悠!更何况他们女真人无论在蒙古还是明廷都不受欢迎,皇太极此番出使选择随山西巨贾范氏的商团同道前往合赤惕部。商团行动缓慢,因而直到临近大典,他们才进入合赤惕部领地,刚一进入立马就感觉到不同。

    首先便是感觉到商团行进速度变快了,而变快的原因则是他们行走在合赤惕部为方便商旅百姓而修建的驰道之上。平整的路面,没有坑洼和颠簸,走起来自然轻快不少。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驰道之上一辆辆的四轮、六轮马车,风驰电掣般不断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皇太极不禁要问,这样做难道不是对马力的极大折损,冲劲有余而后继乏力?

    细问之下才算明白,合赤惕人沿着驰道每隔三十里一座小驿站,每隔六十里一座大驿站。小驿有挽马288匹,大驿有挽马576匹,快马24匹。这些往来的四/六轮马车全部隶属合赤惕部朝廷或大商团,所运货物也都是一些轻贱之物,诸如粮食、茶叶等大宗货物,但却不怎么赚钱。

    皇太极对此深感诧异。怎么会呢?粮食贸易从来都是最赚钱的买卖,大金每年掠夺而来的金银就是全部采买成粮食都不够过冬所需,粮食问题严重制约了大金的发展。

    “贝勒爷有所不知!”范氏一位大掌柜解释道:“我大金的粮食一石合三两多,有时四两银子,可合赤惕部粮价却远逊我大金,一石约合一两五,有时还会低于这个价位。”

    “什么?怎么会差这么多?”其间有二三两差价,如何全都换做粮食,那我大金还有什么后顾之忧?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或是特别之处。皇太极虽然过多关注过粮价,但也知道就算是大明,粮食的价格也绝对不会低于一两。而合赤惕部地处塞外,与辽东情况所差无几,怎么粮食的价格反倒降了许多?

    皇太极是想着探究其中原因,而随行的亲卫统领鳌拜却一股脑的将高粮价归咎于一旁的范氏,恶狠狠的说道:“哼!贝勒爷!还不是他们这些贪得无厌的汉狗?就只会哄抬粮价,高价卖给我大金。每年有那么多族人饿死,他们这些汉狗难辞其咎!……哼!汉狗没一个好东西,着实该杀了!”

    “鳌拜住口!”

    皇太极瞪了一眼这满嘴胡说的奴才,然后立即向范氏告罪。“先生切勿听信这狗奴才胡言乱语,范氏与我大金有恩,这份恩德无论是父汗还是皇太极都记在心里的。”

    范氏大呼冤枉啊!高粮价他们也是有难言之隐啊!他知道这事儿必须说个明白,若是被这些建奴惦记上,他商团还有活路?立即叩倒在地解释道:

    “贝勒爷容禀!给我大金贩运粮草是我范氏的荣耀,怎敢妄自加价?实在是其中成本高昂的缘故啊!明廷限制粮食出关,但凡运抵辽东必先打通关节,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更不用说路途遥远,一路上人吃马嚼,运送三份粮食其中就得有一份用于消耗。所以运抵我大金的粮价才会是明廷的三倍有余啊!”

    皇太极自然明白这些,可听了范掌柜的成本核算,他便更加疑惑,问道:“那合赤惕人的粮价为何如此低廉,难道他们不需打点边镇,亦或是不需运输?”

    范掌柜回道:“贝勒爷!合赤惕部与明廷素来友善,更何况明廷马政全赖合赤惕部,朝廷缺银就只能以粮食折价抵扣。可合赤惕部本身也是产粮之地,寻常年份的粮价也仅仅比关内高出一点儿,遇到大丰之年与关内持平都很正常。粮食运输本来就有损耗,自古便是如此,可合赤惕人却将这一损耗降到了最低。”

    这一点皇太极能够明白,如果成本过高的话,以粮折价就不合算了,合赤惕人也不是傻子。可问题是他们如何做到最大程度的压缩成本呢?

    范掌柜的又说道:“贝勒爷!这秘密就在咱们走的这条道上。这条驰道沿河修建,向东直抵山西大同镇附近,向西可达宁夏镇。贝勒爷也注意到了,走在这样的道路上,整个马车都觉得轻减了不少,速度自然快了。更何况,合赤惕人沿途修建的大小驿站可不单单是传信用的,马车所到一处驿站必换马疾驰,所以一路上马车都可以以飞奔之速前行。从大同镇到临河路途一千余里,往常车队至少要走半月有余,可现在合赤惕人最多只需两天。”

    震惊!皇太极由运粮想到了运兵,在震惊之余却又感到脖颈发凉。一千多里地,就算是大金最精锐的骑兵快马加鞭也不敢说两日可至,而合赤惕人却能做到。一辆马车载重四千多斤,也就是说运送三四十人不在话下,千里路途两日可至,却不用担心人困马乏立即能够投入作战,这是何等优势?

    可问题又来了,驰道一直通向大同镇,也要经过中蒙古霸主土默特部,难道他们就同意这样一条时刻能威胁自己统治的快道成形于眼下?

    “不同意能行吗?”说话的是一位名叫索托的蒙古向导,他就出身土默特部,无奈的说道:“合赤惕部兵强马壮,修建驰道就连明廷屁都不敢放,彻晨汗卜失兔就更加不敢吱声!曾经的土默特部也曾是中蒙古霸主,但经历钟金夫人(三娘子)三次‘训政之乱’后,土默特便日益衰败。后合赤惕部崛起,土默特部就更加不堪。如今的土默特部说是中蒙古大部倒不如说是合赤惕部附庸!”

    土默特部如今什么境遇这些外人永远不懂,可索托心里清楚。自从“归化会盟”土默特部短暂强势之后,很快便在合赤惕部倾轧下打回原形,甚至更加不堪。大汗卜失兔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雄心,转而整天求神拜佛,担心一个不好就会被合赤惕部顷刻灭亡。随着这条驰道的修通,往来商旅日渐繁多,土默特部也能从中分一杯羹,但贵族们只见得手中把玩的金银越来越多,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合赤惕人已经把持了整个土默特部经济的命脉。无论是粮食、茶叶还是盐铁,牛羊马匹还是羊毛、皮革,合赤惕人都成为实际上的定价人。虽然这两年牧民的收益确实高了很多,再也不用担心被汉人欺瞒,但草狐子哪有惜土拨鼠的?一旦合赤惕人发难,土默特人还是还手之力?

    索托是土默特人当中少有的精明人,他能看得开但却没法改变,他多么想那大汗布尔罕是土默特部大汗,而不是合赤惕部。但现实就是如此,他既然无法改变那就要学会适应。

    从索托那黯然忧伤的眼神中皇太极明白,这或许就是弱国寡民的无奈吧?面对强权他们只能屈服。由索托他又想到了女真,想到了大金国。他们面对软弱的汉人时表现的又何尝不是如此霸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rou强食的世界,谁的拳头硬谁的道理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