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昔年弃子
“父亲…”半个时辰之后，纪言敲开了纪百川的书房。父亲正捧着一本尺多厚的古书看得津津有味，并未理会他，母亲姚凝则站在他身后，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见他进来，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仿佛那才是她专注的事情。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忽然浮起那一张清丽绝俗的脸颊，心中莫名地有些悸动。 “今天长生阁发生了一些事情，和林一凡有关www.shukeba.com。”纪言整了整思路，开口道：“今日叶明理请我喝酒，中途闯进来一个姑娘…” “天降暴雨，林一凡五脏六腑皆碎，咳血不止，满头黑发转眼灰白…” “我从玲珑姑娘口中得知，他的确是魔族无疑，而且…他的真实样貌和我一模一样！” “哐当！”纪百川手中古书掉落，重重地砸在脚上，但他却浑然不觉。直到一滴清泪落在脸上，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沉声道：“言儿你先吩咐下去，动用一切力量，务必给我找到他！另外，先不要让梦曦知道这件事情…” “梦曦早就见过他的真实样貌了，这些时日心情不好也是因为他的缘故。”纪言躬身退了出去，临到关闭房门时，他忽然开口问道：“父亲，他是哥哥还是弟弟？” “他是你哥。”纪百川站了起来，道：“不用关门了，带我去看看玲珑姑娘，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我们的孩子，他还活着…”姚凝这才回过神来，失声叫道：“百川，你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纪百川点了点头，道：“先随我去看看那个丫头吧，言儿你直接吩咐下去，圣殿、大瀚国的力量都发动起来，实在不行，就请至尊出手！” “不可！”纪言摇了摇头，道：“他身后也有一位至尊，临走之时，那位至尊借他之手显化了强大的力量。” “是我疏忽了。”纪百川摆了摆手，道：“去吧。” 纪言忙活起来，纪百川则是带着姚凝去往玲珑的房间。此时她已苏醒，正蜷缩在床角怔怔出神，纪百川夫妇敲门之时，她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孩子…”姚凝推门走了进来，见她神情恍惚痴呆，脸色苍白得像是大病了一场，心中不禁微微一酸。 似乎是破门而入的清风微微有些寒意，她忍不住紧了紧手上的棉被，旋即望了他二人一眼，目中一片死寂。 “我们会找到他的，圣殿力量那么大，一定能找到他的。”姚凝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劝道：“孩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再和他相见…” “相见…”不知怎么，她心中竟隐隐有些惧怕，“我将他害成了那样，他还愿意见我么？他头发都白了，头发都白了啊…” 若非伤心到极处，又岂会一朝白发？纪百川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但还是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孩子，你和我们说说，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小凡…”玲珑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许久之后，她才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小凡他和那个纪言长得一模一样，也是你们的孩子吧？” “是的，他是我们的孩子！”姚凝点了点头，泣声道：“是我们不好，当初做了傻事…” 玲珑注视着他们，半晌之后，又开口道：“小凡他本是玄牧宗外门的一个杂役，有一天，他在后山找到了一株千年紫芝…” “他不想死在几个外门弟子手中，便纵身跳下了镇魔渊，然后遇上了我…” “他本源世界残破，命轮枯萎，注定活不过十八岁，身上有一个古阵法禁锢了气血力量的运行…” “他资质很好，修炼很用功，也很听话，从不在宫中乱走…他知道很多东西，经常讲故事给我听，还帮我荡秋千…” “他待我很好，什么都依着我，有一次他想抱我，但我没答应，我知道他很难过…” “他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很老了，有很多皱纹和白发，丝毫看不出年轻的样子…” “我带他去了远古战场，他身上有一口刀，一口很厉害的刀…可为了救我们，破天魔刀前辈也死了…” “他身上的魔族血脉觉醒，我刺了他一剑，赶走了他…” 姚凝早已泣不成声，纪百川却笑了笑，道：“年轻人吃些苦头不是坏事，历尽苦难方能修成正果，孩子你不要担心，你和他总有一天会再见，或许用不了多久…他那么疼你，一点白发又算什么，只要最后能走到一起，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的。” “历尽苦难方能修成正果…”玲珑恍惚间忆起祖师爷爷也曾说过这样的话，眼中的神采又恢复了几分。 此时纪百川又道：“我想到他去过的地方看看，孩子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吧，就当散心好了。” “也好。”玲珑没有拒绝，早在远古战场之时，小凡曾与她说过许多童年时去过的地方，以及中途发生的趣事，她也想借此机会看看。 三人出了城门，驾驭战车而行，一日后，三人来到当日林一凡拜祭老人的地方，同去拜祭一番之后，又找来几个老人打探林一凡幼年的事情。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有人还记得一些东西，道：“那时候外面来了个老乞丐，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娃，找了间破屋子住了下来。那孩子身体太差，还多亏了那个老乞丐四处采药给他调理…结果那老乞丐被蛇咬了一口，当天晚上就不省人事了，采到的宝参倒是彻底治好了他身上的病。后来没多久他就走了，那孩子不偷不讨，给老王家放牛，结果老王家不给他饭吃，饿得他自己就走了，去了西边…” “你说二十多年前那个小娃娃啊。”战车前行了七八十里，又在一座小山沟附近停了下来，里面有一个小村落，住着百多户人家，被召出来的几个老人见纪百川三人不凡，也不敢隐瞒，“那孩子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三个月吧，帮着老李家的孩子种地，结果老李家的小崽子嫌他不合群，揍他他又不讨饶，他爹气不过将他赶走了，半分工钱没给…” 三人又来到一座小镇上，耗时三日，终于又打探到一些消息，“当时也就七八岁吧，穿着一件破布衣服，跟个小乞丐似的，脚上的rou都烂光了。有人给他吃的，他谢了人家，然后又给那人做工，帮他将一个小面馆打理得井井有条，结果他偷了店里的钱，被人打了一顿丢了出去，腿都险些打断了…” “小凡才不会偷钱！”玲珑反驳，眉宇间隐隐有几分怒气。直到今日，她才知道林一凡幼年之时吃过多少苦，当初说的那些趣事一件没见到，倒是时常因为种种原因被人欺负。 “那是一个夏天，天气热得火炉子一样，他来到黄家村，刚刚走到村口就倒了下去，我亲眼所见。人们都以为他死了，便将他丢到了乱葬岗，没想到两天后他又活了过来…他给黄老七家做工，结果工钱没拿够还老被欺负，呆了小半年就走了。现在想来，那小子性子跟个大人似的，又犟又硬，怪不得不讨喜…” 三人又去了几个地方，偶尔收获的消息也都是林一凡被欺负，最重的一次甚至被人打得只剩一口气，但那个打他的人也没能讨得了好，家里两头黄牛不知怎么就死了，有人怀疑是林一凡干的，想要将他抓回来打死，但却没能找到他的踪影。 一个半月之后，三人登上玄牧山，外门的守山长老并未变动，得知三人来意之后，当即就笑了起来，道：“没想到那小子还活着，不错不错，他当初可是以蜕凡境界的修为打遍外门无敌手啊，体术造诣要远远超过宗内同代弟子，若非本源受损，将来一定能够成为我玄牧宗的栋梁…” 守山长老将三人引至内门徐志诚长老处，徐志诚先是客套一番，才开口道：“我是在玄牧宗下面的村子附近发现他的，当时已是寒冬，他穿着一件单衣，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手脚都被冻烂了，就连骨头上沾了很多泥土。他当时正在挖草根吃，我见他前方五十丈外就有一片果园子，就问他为什么不去摘果子吃，结果他说不偷东西…” 这样的事情，纪百川夫妇路上已经听过很多，但再次听到之时，心中依旧一阵酸涩。昔年弃子，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还是活了下来，这让他们欣慰的同时，也生出许多自责。 “他服下活血灵草后觉醒了一种特殊的血脉，我亲眼见到的…”季承运也透露出一些消息，早在当初林一凡斩杀多个百家剑派的人时，他就隐晦地提醒过他，要他记住一点，杀人之时，万万不可失了本心。 三人自然知道那特殊血脉究竟是什么，但却没有料到，魔族血脉真正觉醒的时间更早。 他们在山中呆了两日，听许多人说过林一凡的事情，甚至包括将他逼得跳进镇魔渊的史天豪等人。不过他们并未追究什么，跳下悬崖，遇见玲珑，再进入远古战场中寻得生命之元，这是破天魔刀早已看到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成是命运。 “暂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三人回到益光城，但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纪百川和圣殿关系很近，姚凝身为大瀚国公主，能够调用的力量很多，就连大能都出动了几尊，搜遍了整个益光城及周边地区，却没有任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