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道一炉火
山上灯火点点，木窗背后，隐约可见一道道身影盘坐在烛火之下默默用功。林一凡趁着无人的间隙回到居所，也不点灯，一言不发地收拾着行李。待将五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色衣衫塞进包裹之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伏在床上无声痛哭起来。 柳如烟收敛了全身气息立在树端，默默注视着下方木屋中的动静。初春的夜晚依旧有些寒意，她虽早已寒暑不侵，但此时仍旧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心中寂然长叹。 次日一早，林一凡背着行李往山下走去，外门守山长老并未认出他来，见他身着杂役灰衣，稍稍盘问几句后，便收下通行令牌放他下了山去。 柳如烟避过守山长老的感知，悄然跟了上去，一路上见他神不守舍，走起路来磕磕碰碰，心中担忧的同时，也不禁微微恻然。直见他第五次落下山坡，牵动身上伤势，他似乎才恍然回过神来，坐在青石小道上不断摩挲着手中铁刀，神情说不出的萧索寂寞，似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非忘恩负义的小人，怎能辜负你的期望…”柳如烟听他说了几句自己听不懂的话，旋即继续往山下走去，路上并未再磕磕碰碰，似乎振作了许多，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好不容易下了玄牧山，他到山下农户那里讨了几口水喝，便又趁夜往西边走去，一路上竟是半点没有休整，直到第三日寅时，他才耐不住疲惫缩在一株大树下歇息，身躯蜷在一处微微颤抖，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看得心中一酸，忍不住要现身与他相见，忽又听他口中含含糊糊地喊着“玲珑，玲珑”，喊着喊着，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才哭了片刻，他又恍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也不管天色时辰，抹了把眼泪便又继续上路。 这种状况持续了七日，中间她几次忍不住想要现身，但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怕现身之后他见了自己又不可避免地想起玲珑，那样反而不好。人类是一种自我保护能力极强的生灵，时间不能抹平伤痕，但却能让人的自我保护能力生效，将所有伤痛深埋心底，直到再也不愿回想起来。 直到第八日傍晚临近十万里大山边缘之时，他才稍稍振作起来，先是采了一堆野果果腹，旋即盘坐在一株大树之下，默默运转气血，治疗尚未完全恢复的伤势，临至夜深，他伤势尽复，缩在树下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安稳无比，柳如烟终于放下心来。 次日一早，林一凡早早醒来，吃了几个野果之后，便大步往山中走去。他来此地自然是为了修炼，掠夺蛮兽本源，练就古今无双的至强本源！ 破天魔刀虽非全然因他而死，但终究和他有着剪不断的关系，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辜负破天魔刀的一片厚望！ 山中依旧郁郁葱葱，高达数十丈近百丈的古木之下，满是虬结的树干与蜿蜒的根茎，林一凡不断深入，终于第二日上午见到一头地龙兽。地龙兽身巨荒古蛮龙血脉，但却极其稀薄，算是最寻常的一类蛮兽，胜在皮糙rou厚，防御极强。这头地龙兽是二阶蛮兽，经历过一次蜕变，实力相当于人类的神轮境界二三重天，但其力量与防御皆是远远超过寻常的神轮境界高手，唯一的弱项只是不擅长战斗。 林一凡远远地避开了它，现在铁刀不复从前的锋利，单凭体术造诣，想要将之击杀也不知要耗费多少工夫，更何况地龙兽的血脉太过寻常，他也不打算掠夺其本源。 次日上午，他才走出十几里远就遇到一只双头暴猿，这只双头暴猿只有一米三四高，浑身毛发漆黑如墨，散发着冷冽的光泽。它距离成年还需不少时间，尚未经历任何蜕变，但因擅长战斗，加之劲力奇大，其实力已完全不逊于普通的神轮高手。 “就是它了！”林一凡选定目标。双头暴猿血脉不凡，虽不及一些洪荒遗种，但也相去不远，若是蜕变一次，无论是力量还是防御都要比昨日遇到的地龙兽强出很多。他悄悄摸到暴猿身后，凭借对力量的精妙掌控，过程中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杀！”扬起铁刀，林一凡果断出手。 “嗷！”这只双头暴猿刚刚击杀了一只黑熊，正在进食，对四周并无多少警觉，但蛮兽直觉极强，它虽未察觉到林一凡的到来，但却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在林一凡扬起铁刀的刹那，瞬间鼓起了全身力量防备危机，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 “铛…”火花迸现，双头暴猿来不及躲避，铁刀落在后颈上，发出巨大的金铁交击之音，瞬间没入骨头一寸之多。他这一刀用足了全身力气，近有万斤之多，这只双头暴猿实力虽不下普通的神轮境界高手，但毕竟尚未经历任何蜕变，骨骼之坚韧足以媲美凡俗金铁，但皮rou防御却略显不足。 “嗷！”双头暴猿大怒，嗷嗷叫着往林一凡冲去，獠牙尖锐而森寒，目中充斥着极度暴虐的气息。林一凡飞身避退，凭借灵巧的身法不断在林中穿行。片刻之后，遭受重创的双头暴猿脚步不稳，被一条巨大的树根绊倒，林一凡瞅准时机，立时冲上去补上两刀，再次重创于它。 “蛮兽的生命力果然强大！”待双头暴猿丧失了所有行动力之后，林一凡禁不住感叹，若是命轮、神轮境界的人类，一旦被斩破脊柱，估计立即就会丧失行动力，但这只双头暴猿硬是追出了两三百米方才渐渐站立不稳。 “该练功了！”林一凡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燃上一堆大火避免寻常野兽的打扰，旋即将双头暴猿立在古树根处，自己则坐到暴猿对面，运转心法口诀。玄奥非常，若是无人指点，真如天书一般晦涩难懂，好在林一凡早已向破天魔刀问得清清楚楚，虽然无法理解其中手段究竟是何道理，但要修炼这部法门却没有丝毫问题。 约莫半刻钟后，他的体表浮现出一粒粒光点，密密麻麻足有万余个之多，这是他的“轮”，也即上一世中的xue窍。这个世界已知的“轮”足有九千多个，除了神轮以及六个主副命轮以外，余者皆是“次命轮”。而次命轮同样也有主次之分，玲珑只开辟了三百多个次命轮，却足以媲美大半个主命轮，但人体次命轮就算完全开辟，其效果也比不上一个主命轮，可见这三百多个次命轮的效果远胜于其他。而在原来的世界，xue窍总计一万二千九百六十个，除了三百六十五个“正xue”以外，余者皆是“隐xue”，很难被发现。 一二九六是一个特殊的数字，破天魔刀在为他讲解的时候提到过，这是真正的大道之数，完整的便是由十二万九千六百个大道神文写成，蕴含所有的天地至理，而人体则孕育了一万二千九百六十个xue窍以及同等数目的经脉，是为大道之体，是各个种族中最适合修行的一种体质！ 魔族血脉复苏，林一凡体内的经脉、xue窍位置都有所变化，但数量却并未改变。而的修炼并不以经脉、xue窍为基准，而是运转功法之际，自行构建出一幅经过所有xue窍的功法脉络，是以他虽觉醒了魔族血脉，不能修行人族功法，但与的修炼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功法运转，一万二千九百六十个“轮”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璀璨，渐渐地，一条条细小的、黯淡的古铜色丝线在他体内浮现，将这些“轮”连接到一起——这就是自行构建出来的功法脉络，覆盖了所有的“轮”！ 又是片刻之后，那些细小的丝线也渐渐地越来越粗壮，越来越明亮，古铜色的光芒越过肌肤血rou，浮现在他体表之间，看上去神异万分。一缕缕丝线缓缓自“轮”中延生出来，在虚空中不断蜿蜒，扭曲，远远看去，像是连成了一片，但若细看的话，定能发现，这些古铜色丝线之间不存在任何交集。 林一凡眼中浮起一缕银辉，神识附着在这些丝线之上，随着丝线的延生缓缓往魔猿小腹下方的主命轮处涌去，很快，这些丝线破开一层厚厚的壁障，进入一片广袤的天地中——这是双头暴猿的命轮世界。 命轮世界中有嶙峋的山石，有肥沃的土地，有广阔的大海，但却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花草树木，更没有任何生命气息。这并非真实的世界，虽与外界天地极为相似，但仍旧透着一股明显的虚幻之感。 一条条古铜色丝线不断没入大地、山石、海洋之中，“咔嚓”一声，神识海中，林一凡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那是双头暴猿的本源世界！ 古铜色丝线不断深入，林一凡的神识被阻挡在本源世界之外，但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厚重的气息，这股气息无形无质，无色无相，但却充斥着无穷的奥秘与力量——这就是双头暴猿的本源！ 这些气息顺着一条条丝线溯流而上，不断往他身体中汇聚，经由体内功法脉络流入各个命轮之中，又自延生到自己命轮中的丝线输入本源世界中。 小半个时辰之后，当双头魔猿的本源世界中再也没有任何本源气息之时，这些丝线缓缓退了回来，渐渐没入命轮中消失不见。 “哧！”林一凡体内的古铜色丝线忽然间光华大作，连带着体表肌肤也化成一片古铜之色，一丝丝有形而无质的无色火焰自那些丝线上升腾而起，须臾间蔓延出去。 “轰！”巨大的轰鸣声中，一股巨大的火焰在本源世界中燃烧起来，虽然神识“看不穿”本源世界，但林一凡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火焰的存在。 这是大道之火，天地间最为本源的火焰，有形而无质，无色亦无相，不但能熔炼本源，去芜存菁，更能将本源中的种种奥秘与力量体现到血脉上去，改变血脉特性，让血脉中蕴含的力量和奥秘与本源完全相匹配。 火焰熊熊燃烧，强大的力量自本源世界涌出，不断汇入周身各处，林一凡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既非变强，亦非变弱，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属于血脉上的东西，现在的他很难理解。他体表的肌肤渐渐虚幻起来，旋即变得透明，肌肤之下，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着，肺叶不断伸缩，血液沿着固定的方向流转循环… 紧接着，他的血rou骨膜也变得虚幻起来，只剩下骨骼与脏腑器官清晰可见。又是片刻后，他的骨骼与脏腑器官也渐渐消失了，整个人化成了透明之状，只剩一身粗布衣衫随着均匀的呼吸缓缓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