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寥寥几颗星辰挂在天幕上,天空阴沉沉的,彤云密布。这是一天的清晨! 昨天中午才刚刚新鲜出炉的武略大夫,竟州刺史,郭京,郭大仙人府上,后花园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响起着震耳的霹雳声,从大半夜开始到现在,始终未停! “轰……” 又一声巨响,一股黑烟袅袅升起,后院当中的厚木桶已经彻底碎裂,四射的木刺、碎片打的四周的木板噼里啪啦作响。而压在木桶上的青石板也被掀飞了开,陈鸣目测了下,那块二十斤【宋斤,大约600g】的青石板被抛起了大概三四米高,在空中倒也裂开了三瓣,可也就是如此了。要知道下面的木罐里装的可是足足半斤黑火药啊,300g啊,就这么点威力。 跟陈鸣打下手的是他府上的小厮,三个12岁到16岁不等的少年全被陈鸣拎了过来干活。而他们的父母姐妹从昨晚上开始,在陈鸣寻人要来足够多的硝石、硫磺和木炭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厨房里干活。一个通宵都在辛苦的为陈鸣‘熬制’着硝和硫磺。这实际上是提纯硝和硫磺。 陈鸣用草木灰来很简单的做了个提纯。 他可是很清楚北宋时期的火药配方是多么的不靠谱的,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火药制作还属于‘蛮荒’阶段,一切都是在摸索之中,制作之中所用的硝石和硫磺当中杂质太多,严重影响到了火药的爆炸威力。再加上宋人在药份中加入的砒霜、巴豆等等,火药武器始终在战争中占不到一席之地,也就可以理解了。 作为一个21世纪历史小白,陈鸣能清楚背出明代军用火药的原料提纯及配制工艺,《武备志》中记载了提炼硝磺和配制各种火药的处方达30多种,其中铳火药的处方是:硝1两,硫1.4钱,柳炭1.8钱。硝石占75%,硫磺占11%,木炭占14%,这种配合比例与现代黑色火药的标准组配率基本一致。 明代用鸡蛋清、红萝卜作为吸附物来提纯硝石,用10斤粗硫、2.5斤牛油、1斤麻油的比例来提纯硫磺,这财大气粗的架儿陈鸣是支不起来的,他用的只是简单地草木灰。 一夜的时间里,陈鸣做了四种配方不一的火药。放了13炮,份量不一。其结果是废了N个木桶,毁了陶罐、木罐好多个,四周遮挡的木板上全都伤痕累累,后院空地上一个坑洼接一个坑洼。 …… 钦宗寝宫。 赵桓一夜睡的很踏实,似乎是封了郭京之后,他就放下了老大一个心,郭神仙的出现给了他极大地安慰和信心,夜间难得睡了个好觉。 在内侍、宫女们的服饰下穿好了常服,皇后已经在等他用膳。 “昨日得郭仙师,朕心大安,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赵桓对皇后是很敬重的,他的皇位来的很艰难,如果不是赵佶胆怯,临阵脱逃,在第一次金兵围东京前将赵桓推上了皇位,赵桓很难说能不能继承了这大宋天子的宝座。 他老爹一直是很宠爱他的三弟赵楷的。 皇后姓朱,父亲朱伯材,官至武康军节度使。在赵桓最艰难的时候,给了他不小的助力。 朱皇后是北宋皇室一帮子帝皇亲王后妃王妃当中少有的硬气人,这帮子金枝玉叶和龙种龙孙们,在被金兵带回会宁之后,金人举行了献俘仪式,命令二帝及其后妃、宗室等都到金太祖庙去行“牵羊礼”,又下令皇太后、皇后入金宫“赐浴”。朱皇后不堪污辱,当天投水自杀身亡。 赵桓在这里感谢郭仙师,却并不知道在陈鸣的心中,他老婆比他值得尊敬多了。 朱皇后对郭京是持反面态度的,但她向来不参合朝政,虽是觉得荒唐,也受了。只把郭京当成一个跳梁小丑来看。“不满官家,我昨日只将郭京当做一滑稽小丑,官家能安心入睡,便是他最大的功劳。” 赵桓的脸上变了表情,就要反驳的样。朱皇后则继续说道:“今早醒来,听了宫人禀报,却又觉得似乎并非那样。郭京府上昼夜雷鸣霹雳作响,巡夜兵马问之,回说在制退敌之阴雷。”阴雷,很高大上的一个称呼,朱皇后只听得了零言碎语,在这个全社会普遍信奉神仙佛祖的大环境下,这个宋室中少有的硬朗人立刻就跪了。真的就认为郭神棍在修炼大法! 赵桓的神态大变,自从昨日起他已经将郭京当成了内心对胜利的一种寄托来,现在听闻朱皇后的话,精神瞬间里就沸腾了。“那郭京可成得阴雷大法了?” “我是后宫之人,一夜之间就有零言碎语传到跟前,已经是大过错了。哪里会知道这郭京到底修成了没有呢。我也是听得宫人这么一说罢了。”郭京府上昼夜里霹雳作响,这事儿天不亮就满东京都知晓了。但事情竟然直接传到朱皇后跟前来,这就大大的有问题了。合着皇宫大内就是个透风的筛子是吧? “传皇城司速查。”心情高兴的钦宗皇帝早饭都多用了半碗。 …… 并不知道自己‘试验火药威力’被东京城最尊贵的一对夫妇当成了‘修炼大法’的陈鸣,此时已经来到了东京外城西墙的正门——新郑门。 陈鸣是知道新郑门的,他去开封玩过。他大学同学周鸣就是开封人,两个人名字上的相同让彼此关系很是亲密。大二的暑假,周鸣邀陈鸣去他那里玩,带着陈鸣把开封里里外外转了一遍。在大宋博物馆陈鸣就见到了新郑门的遗址。 可那时的新郑门跟现在这的新郑门真的没法比。这里是张叔夜屯驻精锐的地方,而张叔夜正是眼下东京防御战的城防司令。 这次的东京之围,因为之前主和的唐恪、耿南仲的作死,因为康王赵构的‘坐视不理’,几个月期间就只有张叔夜带着一万多人突进了开封。这样的忠臣、重臣,当然需要厚重嘉奖。而且从实际出发,对比孙傅这种嘴炮枢密使,素来以知兵闻名的张叔夜明显要靠谱很多。 别说陈鸣太急切了,他心中就是有一股火烧眉毛的紧迫感。 “道人郭京,有紧急要事求见张相公。”张叔夜是延康殿学士、资政殿学士之衔,授予签署枢密院(中央军事领导机构枢密院的副长官)之职,称呼他一声‘相公’也差不多够级了。 新郑门是军事要地,郭京带着两个小厮,在四个护卫禁军的拥簇下大摇大摆的直撞过来,当然要被人拦下询问了。 东京城虽然是战时,小道消息却更加的灵通。如郭京这样从微末小卒骤然的拔高,就更为人热好了。更不要说郭京府邸一昼夜里响个不停,他的大名早就传遍了东京。 张叔夜生于治平二年,也就是西元1065年,现在已经62岁了。这个年纪在北宋绝对是老人了,再加上这些日子里的cao劳,张叔夜身子骨似乎还不错,可须发皆白,望之若垂垂老朽。
“父亲。”张叔夜长子张伯奋快步走到站立在城墙垛口张望着城外的父亲身边。 “大郎。” “大哥。”陪在张叔夜身边的张仲熊对张伯奋见礼。 “父亲,郭京在城下求见。”张伯奋对兄弟略略点头,然后带着一抹兴奋的对老爹说。自从孙傅在军中探访‘郭京’这个人名起,郭神仙的大名就开始在东京城流传开来,等到郭京受封赐宅,那名头更是响亮无比。虽然对于张家父子这等历经了一场接着一场血战的北宋另类官场中人来说,那不过是官家疾病乱投医的笑话。可是昨晚上郭京府上一夜里‘咣当咣当’的不停,却真的给郭京身上披上了一层非同一般的光圈。 新郑门距离郭京府邸所在的内城间隔不近,还有段距离,却挡不住消息的风传。 ——郭仙师黑夜炼阴雷! 这早就传遍东京城的四面城墙了。 张家老大张伯奋明显是受了影响,称呼郭京再直唤其名,声音里的兴奋劲也是掩不住的。 张叔夜眉头却挑了一下,他有些奇怪,有些好奇,“这等妖道神棍,不去装神弄鬼,招揽鼠党,来我军营是有何事?” 一旁的张家老二张仲熊就比他爹直接多了,很不屑的翘起嘴角。 “父亲说的是。那郭京数日前只是尤卫一小卒,若有神通何不早早显化,得享大名?只是恰逢兵乱,巧言令色蒙蔽了子罢了。大哥只需将这等鼠辈小人赶走就是。” 作为一个很早时候便随张叔夜左右出镇地方,涉略平叛征战的干臣,张仲熊是绝对不信什么神佛的。大宋的道君皇帝对修仙问道够虔诚吧?金兵不照样打进来,烧杀又抢掠,也没见一个神仙显灵。 金兵进攻汴京,在邓州的张叔夜带兵三万,星夜兼程入京护卫。途径尉氏地方,便与入侵金兵遭遇,张叔夜率军且战且进,一路转杀,于半月前辗转到达京都,三万精壮只剩下了一万三千人。 一场场的血战,一次次艰难困苦中的抉择,一次次用‘人生一死矣’的坚韧不拔铸就的军心,早就告诉张仲熊:世间只有刀把子才是真的。漫天神佛净是虚妄! 郭京这种恰逢重臣脑袋瓜进了水,耍手段得以幸进的神棍,所谓‘阴雷’在张仲熊眼中全部是故弄玄虚的手段,他又怎么会被张仲熊瞧的起??? 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死战,人的思想总会有那不为人知的变化。张仲熊现实了,而张伯奋…… “孽障,住口。官家重臣岂能容你诽议?再要让老夫听得了这番话,你就给我滚回家去。” “大郎,你去迎郭使君。”捋了捋胡须,张叔夜吩咐张伯奋下去出迎。作为一名士大夫,张叔夜敬鬼神而远之,内心深处也是不信什么佛道神通和阴雷的。除非郭京能当着他的面用阴雷炸翻一片金兵。但是久经官场的张叔夜也不会轻易地就去得罪人,尤其是郭京这种炙手可热的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