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唇锋舌剑
林远图的父亲是一个时代的传奇,更是一个时代的噩梦,以至于过去十余年,人们还是对他的名字讳莫如深。 邹紫韵接着道:“按下林远图的身世不说。三年前,混瞳人将我踞虎城围得水泄不通,势要一举拿下,可这林远图仅一句话便让他们退了兵,你们且说说,这是何道理?” 众人都是一愣,林远图到底跟混瞳人有过什么约定?这件事一直困扰了众人多年,直到现在仍然是个谜。 鄢铎哼了一声,道:“林远图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自己也是一个卖国求荣的狗贼,五十步笑百步,竟然还有脸说别人!” 邹紫韵假装没有听见,继续道:“混瞳人怙恶不悛,暴虐成性,你们可曾听说过有人能从他们那里活着回来?而这林远图在那里住了三年,如今却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这其中的道理,谁又能跟我分辩分辩?” 众人又是一愣,半晌后,鄢铎问道:“你且说说是何道理?” 邹紫韵缓步走到林远图身边,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这林远图早就跟混瞳人有所勾结,三年前,他之所以让混瞳人退兵,是因为他知道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大战之后混瞳人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哼!而这三年中,他则是在与混瞳人商量,如何不费一兵一组便将踞虎城拿下。他现在回来,便是计划的第一步,只待拿下宫主之位,在吞并踞虎城的三大家族,那对于林远图来说可是大功一件啊!而我们这些人却成了他升官发财的筹码。”树如網址:Нёǐуапge.сОМ关看嘴心章节 这番话当然都是她信口胡说的,但她向有急智,虽是信口胡说,但也是条理清晰,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林远图,只待他出言分辩。 林远图脸色铁青,怎奈胸中烦闷,喉咙发紧,无论如何也无法张嘴。 呼延杰道:“林师兄既然无话可说,那么就按规矩办事吧。”说着从腰间拔出一把青冈剑,掷到了林远图面前。 剑身插进地面三寸有余,剑柄兀自微微颤动。 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今日一切的主动权都在北宫众人手中,是非黑白,全凭他们一句话。 看着林远图孤单、落寞的身形,邹紫韵的脸上分明露出一丝不忍,但很快隐去,心道:“林师兄你不要怪我,怪就怪你自己胆大妄为,不识时务。” 荟萃厅中有一百余名与林远图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但此时却没有一个敢为他说一句话。 呼延杰看到林远图久久未动,嗤笑道:“修炼界皆传言你林远图有多么了不起,我看也不过如此,死到临头终究还是怕了,既然这样,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拔地上的长剑,蓦地,眼前青光一闪,当啷一声,那青冈剑竟断为两截。 呼延杰只觉得手臂发麻,如遭电掣,出手那人实力必定远在他之上,恐怕即使是雷猛师叔也未必有这等修为。 呼延杰眼光四下扫射,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只听邹紫韵道:“说到底他还是我们幻霆宗的弟子,如果知道悔改,就饶他一命吧,量他一个……一个废人,也不能有所作为。” 直到此时,呼延杰才知道出手之人竟是这个娇的小师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邹紫韵的心中毕竟还挂念着昔日的情分,但这番话传到林远图的耳朵中却是异常刺耳。 听了这话,林远图一口鲜血喷出,哈哈大笑,道:“饶我一命,哈哈!饶我一命,我堂堂七尺男儿,跻身于天地之间,岂容尔等鼠辈侮辱!邹紫韵啊,邹紫韵,你辱我太甚,辱我太甚!” 说着,林远图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插在地上的半截断刃,看他的样子,竟是想将其拔出。那剑刃何等锋利,而且入地三寸有余,又无剑柄着手,想拔起它来谈何容易? 只听一声大喝,断刃被拔出半寸,同时,他的手心已经被划破,鲜血顺着血槽流到地板上,转眼间便红了一片。 血越流越多,林远图手上的伤口处也露出了森森白骨。南北二宫众弟子不忍再看,纷纷转过头去。那神秘女子也被吓得花容失色,张大嘴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断刃全部被林远图拔出,而他的身体也已经有些摇晃,显然是失血过多。 林远图左手拿着断刃,右手食指在剑身重重一弹,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忽的抬起头来,两道凶光直射在邹紫韵脸上。 似乎是被他目光中的杀气所迫,邹紫韵竟然退后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他不是人,他不是人!”这是她心中唯一的想法。 林远图道:“凡背弃祖宗遗训,卖国求荣者,需受三刀六洞之刑,今日我败了,随便安排什么罪行都由得你们,但我林远图行得正走得直,各中曲折总有一天会昭然于天下。” 说罢,林远图剑尖一转,猛地刺入了自己的小腹,这一剑何其之深,剑尖竟从后背伸了出来。 这一下痛入骨髓,即使是林远图也不禁嘴角抽搐,但他仍不肯吭出一声。 他早已失血过多,只需再受一剑,那便必死无疑了。蓦地,林远图心念一动:“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那这奇耻大辱如何洗刷?” 想罢,林远图拔出断刃,第二剑和第三剑分刺自己的左右双臂,同样是洞穿而过。虽然伤势很重,但绝不会伤及性命。 林远图深深的看了邹紫韵一眼,正待转身出殿,忽的看到了地上的六具尸体,这些人都是被呼延杰以雷诡锥打死的。 他心中一痛,冷哼一声道:“邹紫韵,你图谋宫主之位,试图弑师是为不孝;不念手足之情残杀同门,是为不义;妄图联合北宫投靠蛮荒一族,反叛戮元皇室,是为不忠;置我戮元大陆万千平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是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只要林某不死,他日必定取你狗命。” 林远图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似是从喉咙中硬逼出来的。他自幼成名,积威已久,说话的语气自带几分威严。 说这番话的时候,林远图仍然立在原地,但他每说一项罪名,邹紫韵就忍不住退后一步,此时已经退到了荟萃厅的墙角。 说完,林远图又扬了扬手中的断刃,冷声道:“迟早有一天,我要用这把断刃剖开你的胸膛,看一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说罢,他便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他的右腿本来就有伤,此时更是雪上加霜,他每走一步,左脚就会留下一个血脚印,右腿则会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血,那么红,那么刺眼。 邹紫韵脸色惨白,嘴角抽搐,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真的怕了。 “慢着,我来助你疗伤!”说话的是那名神秘女子,话音刚落,没见她施展了什么身法,竟抢先一步挡在了林远图面前。 其时,男女之防甚重,而这女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撕下衣衫为林远图包扎伤口,显然对其十分关心。 林远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多谢jiejie垂怜,只是你我素未谋面,何以对在下如此之好呢?” 此时两人距离极近,鼻中闻到林远图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耳中听到林远图的细语,女子的俏脸不禁又红了,嗫嚅道:“张口jiejie,闭口jiejie的,你也不害羞吗?我叫璇玑,比你还小两岁呢。” 稳了稳心神,璇玑继续说道:“你伤势很重,还是跟我走吧,我师父的灵丹妙药必定能够帮你恢复如初,甚至你体内的炎毒……” 听到这里,林远图眉头又是一皱,心道:“我在魔冢沙漠中失去魂力,身中炎毒,除了混瞳族的人之外,没人知道。那么邹紫韵如何得知的?这璇玑又是如何得知的? 林远图感觉到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窥探着自己,但究竟是谁,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 轻轻叹了口气,林远图说道:“人生在世,除死无大事,我堂堂七尺男儿,何必要仰人鼻息?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请恕万难从命,说着,林远图便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望着林远图蹒跚的背影,女子长叹一声,最后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说道:“雪山之巅,醉巉岩前,活命之恩,永挂心间。” 这番话林远图听到了,却来不及思索,因为他担心自己稍停片刻,便会昏在这里。 众人目送他远去,鄢铎浑身颤抖,牙根紧咬,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单膝跪倒,对着林远图的背影拱手道:“恭送宫主!” 这四个字声音不大,但每个人心中都是一惊。 林远图一怔,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以前我果真看错了你,你是个汉子,只可惜林某不能跟你把酒言欢了。” 鄢铎哈哈一笑道:“我先去阴间扫榻相候,到时候我们再交朋友也不迟,只是希望你来的越晚越好,至少要雪了此辱,报了此林,哈哈。” 鄢铎自知‘恭送宫主‘这四个字一出,邹紫韵必定饶不了他,但不知道为何,他就是克制不住要喊出来,喊出来后反而舒服多了。 林远图怕自己流出泪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人拦他,或者说是没人敢拦他。 不知为何,林远图总觉得这次离开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精彩而曲折的一生,也就是由这一刻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