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失落的黄金
三天之后，德·罗什福尔男爵再也忍受不了没有睡眠的日子，终于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在，只求让他好好睡一觉。 “什么？你是说那批从船上卸下来的货物，是一吨重的黄金！”布兰登上校几乎是失声叫出了这句话，威克汉姆和威廉少校也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法国舰长的秘密任务，竟然是负责押运一笔惊人的财富到印度次大陆来。 德·罗什福尔脸色苍白，双眼布满了血丝，如同被西班牙斗牛士挑逗了的公牛一般。他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唇，轻蔑一笑，说道：“没错，这一吨重的黄金，都是法国波旁王室的财产，除了我运到加尔各答这一批，还有另外一批被运到了海地的一座蔗糖种植园里。那些该死的无裤套汉，即使他们控制了巴黎和凡尔赛，也休想拿到一分钱！” 擦！这一吨黄金竟然不是波旁王室的转移的全部财产，这波旁王室还真是富得可以。不过既然法国王室有这么多钱，那在法国大革命爆发前，为什么会遇到将国家陷入危局的财政危机？ 威克汉姆亲自给这个可怜的法国贵族倒了一杯葡萄酒，递给他，然后问道：“革命前的法国政府不是已经负债累累了吗？路易十六哪里还那么多黄金？” 法国大革命的爆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法国政府的债台高筑，政府一年的收入甚至还无法偿还借款的利息！ 造成这样的无法收拾的局面，其中有很多原因。首先，法兰西王国为了打击宿敌英国在北美的殖民势力，法国政府在美国独立战争爆发之后，不惜举借巨额资金，用来支持美国人的抗英战争。虽然最后独立战争胜利告终，英国的殖民体系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法国并未从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利益。 除此之外，法国王室一向奢侈无度，从路易十四时代·开始，王室便从瑞士银行家那里欠下巨额债务，而生活奢侈的法国王后安托瓦内特，更是加重了之一状况。 为了解决财政捉襟见肘的窘境，法王路易十六决心改革法国的税收制度，这才激起了封建贵族的强烈反弹，改革宣告失败。但为了筹措新的税收来解决财政问题，路易十六不得不召开了三级会议，从而点燃了大革命的导·火·索。 德·罗什福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强提起精神说道：“法国政府确实已经负债累累，资不抵债，但是经过数百年积累的波旁王室的财富，是一笔可观的数字！在暴民攻占了巴士底狱之后，国王陛下就意识到了局势的严重性。为了给波旁王室留下一条后路，国王陛下将王室积累的黄金和珠宝秘密从凡尔赛宫转移出去，并着王宫的护卫瑞士卫队将这些东西送到布列塔尼的海军基地去。后来国王陛下被暴民们挟持到巴黎市区之后，米歇尔·图伦将军便挑选了两艘不起眼的巡航舰，秘密将王室财宝送往事先约定好的两个藏匿地点，也就是海地和加尔各答。” 威克汉姆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个路易十六真是属耗子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那个时候巴黎的革命者们还没有和王室闹翻脸，他竟然就着手开始转移王室财产了。 如果客观地分析路易十六这个人，就会发现法国的末代国王路易十六，并不像历史教科书里描述的那样蠢，相反他有着极其远大的政治雄心，也有一定的谋略和手段。只是这个人的心肠太软，总是对革命党做出妥协和退让，这才让他落了个枭首示众的下场。 如果威克汉姆是当时的法国国王，他一定会听从王后的建议，以最快的速度逃到军事要塞里，凭借着那些装备精良、忠于王室的军队，巴黎那些暴民能成得了气候？ 威克汉姆皱了皱眉，向德·罗什福尔问道：“将这些重要的东西运往海地我还可以理解，毕竟那是你们法国人的殖民地。可是为什么要将一吨黄金运到加尔各答来？印度次大陆距离欧洲实在是太远了，万一你们需要这笔黄金作为复辟的资金，那岂不是要花很长时间从这里运回欧洲去。” 德·罗什福尔脸色挣扎了一会，这才泄气道：“威克汉姆上尉，你的判断非常正确。留在海地的那批金银珠宝是最多的，大概价值一百六十万英镑，这些都是将来复辟的资金。但加尔各答这批黄金则不是复辟的资金，这是一批救急用的钱。也就是说，万一复辟失败了，波旁王室的后代，不至于穷困潦倒。而选择加尔各答作为隐匿的地点，则是因为这里是英国在印度次大陆的中心城市，足够安全也不会遭受欧洲战火的波及。” 威廉听到这么一大笔钱就藏在加尔各答，便有些失态地抓住德·罗什福尔的手臂，大吼道：“那批黄金现在放在哪里，加尔各答市区内吗？” 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德·罗什福尔疼得有些龇牙咧嘴。显然，威廉少校已经被那庞大的财富给遮蔽住了双眼，一心只想找到藏宝的地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威克汉姆连忙拉开威廉少校，大声喊道：“威廉，你需要冷静一下！那笔财富即使被找到了，也是属于不列颠联合王国的财产，和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听到威克汉姆的话后，威廉少校慢慢地恢复了理智，双眼不再是狂热的红色。布兰登上校的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好像没有看到威廉的失态般，只是对德·罗什福尔追问道：“说吧，那东西藏在哪里，德·罗什福尔先生。” 德罗什福尔揉了揉被威廉少校抓疼的手臂，这才没好气地说道：“在市郊的一座棉花种植园里！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是现在可以让我睡觉了吧？” 布兰登上校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德·罗什福尔先生，明天我们会过来带你一起去。” 德·罗什福尔那家伙得到允许之后，连忙走到床边和衣倒在了床上，不到十秒的时间便进入了梦乡，显然是困极了。三人没有在这里过多地停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便走出了小屋，跨上军马便朝丽城大厦一路狂奔而去。 丽城大厦总督办公室。 康沃利斯侯爵端着手中的玻璃酒杯，对马噶尔尼勋爵问道：“乔治，最近伦敦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国王陛下的臆想症有没有得到缓解？” 康沃利斯侯爵很快就会调回伦敦，对于想在政治上有一番建树的他来说，他急需在返回伦敦之前得到威斯敏斯特宫和圣·詹姆士宫最新政治动向的消息，印度总督虽然是一个肥差，却也远离了政治中心。 马噶尔尼勋爵摇了摇头，说道：“形势不容乐观啊，一群自由主义份子得到了法国革命的鼓舞，正要求国王陛下将大部分权力交出来呢。你们辉格党的福克斯，就像一条疯狗一样，对小皮特阁下领导的内阁大肆攻击，现在的伦敦乱着呢！至于国王陛下的臆想症，不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威尔士亲王殿下又是个不顶用的浪荡子，如今国内的局势真是让人担忧。” 听了马噶尔尼勋爵的话，康沃利斯不禁老脸一红。现在的不列颠联合王国正面临着极大的危机，可他所在的政党却不断地给托利党组建的内阁添乱。尤其是辉格党中，有许多同情法国大革命的自由主义分子，着实令人担忧。 不过康沃利斯侯爵又有什么办法？辉格党的年轻一代越来越激进，又得到威尔士亲王殿下私下的支持，人家对他这个党内的老家伙早就不满了，更别说听他的招呼了。 “诶，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冲动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就劝不住他们了，反正我是不管啦！”说着，康沃利斯侯爵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国王陛下病得真不是时候，威尔士亲王也不省心，为人子的，何必呢。” 英国汉诺威王朝的一项光荣传统就是父子斗，国王和王储总是斗得不亦乐乎，从乔治一世到乔治四世，都是这个样子。一个是国王，另一个是未来的国王，一众大臣夹里面真是不好受。 对于那个浪荡子威尔士亲王，马噶尔尼勋爵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一个整天就知道喝酒玩乐找女人的年轻人，就算得到辉格党激进派的支持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动摇了小皮特阁下领导的内阁和下议院？ “国王陛下已经为威尔士亲王殿下定好了未来的妻子，就是布伦瑞克的卡洛琳公主。也许在结婚之后，威尔士亲王殿下就会安分下来吧。”这件事在伦敦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乔治三世已经扬言，除非王储殿下和卡洛琳公主结婚，要不然他是不会替王储清偿高额的债务。 康沃利斯侯爵吃了一惊，显然是不知道这个最新的消息，连忙问道：“布伦瑞克公国的卡洛琳公主？那可是一个又胖又丑的矮姑娘！作为花丛里的老手，威尔士亲王能看得上这样的姑娘吗？况且有传闻威尔士亲王正和一个寡妇打得火热，他会同意这桩婚事？诶，国王陛下也是糊涂，让自己的儿子和这样的女人结婚，父子间的关系又会更加紧张了。” 马噶尔尼勋爵摇了摇头道，显然不同意康沃利斯侯爵的说法：“老朋友，国王陛下还有什么退路？威尔士亲王殿下不和卡洛琳公主结婚，布伦瑞克就会脱离汉诺威王国。亲王殿下不仅是不列颠联合王国的王储，也是汉诺威王国的王储，他必须对汉诺威王国负起责任来！算了，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干嘛，来，喝酒！这是开普敦酿造的白葡萄酒，虽然比不上波尔多出品的葡萄酒，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就这这个时候，总督府的侍从官走了进来，微微垂首道：“康沃利斯侯爵阁下，马噶尔尼勋爵阁下，布兰登上校和威克汉姆上尉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哦？那请他们进来。”康沃利斯侯爵神色一喜，这个时候布兰登上校来汇报情况，那就是说明他们已经从那个法国舰长的嘴里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访清使团将这个俘虏移交给加尔各答当局后，康沃利斯侯爵就觉得，一艘单独在远东地区行动的法国军舰绝对不简单！所以他派出了他的得力手下布兰登上校来负责这件事，如今结果证明他的猜测一点没错。 威克汉姆随着布兰登上校走进这间装饰华丽的总督办公室，接着朝两位贵族行了一礼。老侯爵是一个性子直爽的人，直接开门见山道：“布兰登上校，是不是你从那位法国佬的嘴里掏出东西了？” “是的，总督先生，这还得感谢威克汉姆上尉和威廉少校的帮助。特别是威克汉姆上尉提供的审讯方法，没有人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守口如瓶！”布兰登上校没有将功劳据为己有，也算是个实诚人。 康沃利斯侯爵哈哈大笑起来，起身在威克汉姆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我记得你，小伙子，你是个能干的年轻人。就由你说说吧，相信我的老朋友马噶尔尼勋爵，也等不及想知道这个消息了。”说完，康沃利斯侯爵还朝马噶尔尼挤了挤眼睛。 威克汉姆对于这位镇压美国独立运动的“反革命分子”印象不错，便毫不犹豫地将德·罗什福尔提供的绝密消息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威克汉姆的汇报，康沃利斯侯爵满脸震惊地说道：“波旁王室将一吨黄金转移到加尔各答来了？” 为了增强威克汉姆的可信度，布兰登上校开口说道：“这完全属实，总督阁下。鉴于法国现在和我们不列颠联合王国的紧张关系，我们必须迅速控制这批黄金，以免这笔财富成为资助法国革命的资金！” 马噶尔尼勋爵也从刚才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但他并不赞成布兰登上校的提议：“布兰登上校，这恐怕不是一个好主意。这批黄金毕竟是属于法国波旁王室的私人财产，和现在巴黎的革命政府毫无关系，这和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列颠精神完全相违背。” 英国一向尊重私人财产权，这一原则在英国中世纪时期签订的大宪章中就已经得到了确立。在马噶尔尼勋爵看来，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只是受到监禁，并没有被处死，所以藏匿在加尔各答的这批黄金是万万不能动的。（因为消息传递不通，马噶尔尼勋爵还不知道法王被处决了的事) 康沃利斯侯爵沉思了一会，对布兰登上校下令道：“布兰登上校，明天你亲自带人过去，将那批黄金分毫不少地运回总督府来！” 闻言，马噶尔尼勋爵脸色阴沉，出声阻止道：“查尔斯！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的鲁莽行动的。”康沃利斯侯爵没有理会马噶尔尼，对呆愣在那边的威克汉姆说道：“威克汉姆上尉，明天你和布兰登上上校一起行动，毕竟人是你们抓到了。” 等布兰登和威克汉姆退出办公室后，马噶尔尼勋爵这才忍着怒气说道：“查尔斯，你和我是老交情了。你还是听我一句劝，要不然这件事被下议院的议员们知道了，你的政治生命就完了！” 康沃利斯一脸笑容地给马噶尔尼倒满一杯酒，这才说道：“放心吧，乔治，我有那么傻吗？况且我又不是让布兰登去没收法国王室的财产，这是代管而已，不过归还的日期嘛，嘿嘿……况且这批黄金有助于缓解王国越来越严重的贸易逆差，你们托利党内阁还应该感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