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述职
马噶尔尼勋爵给威克汉姆倒了一杯酒，说道：“酒精有些时候可以适当地舒缓人的神经，来一杯吧，威克汉姆中尉。” 在面对马噶尔尼勋爵的时候，威克汉姆更多地是感受到一种压力，一种被人看得通透的窘迫感。这种感觉不仅不仅是来自两人地位、金钱的悬殊，还来自于丰富的人生阅历。 熟知历史的威克汉姆知道，马噶尔尼可是一个在英国政坛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狐狸，而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只不过是一个刚毕业工作没两年的年轻人而已。即使他有着多出来的两百年见识，在心智上也不见得就比马噶尔尼高。 聊了一会加尔各答的天气之后，马噶尔尼才将话题引回来：“威克汉姆中尉，你在南科萨部落待里的时间不短，说说你知道的东西吧，这些东西对于王国能否保持航路的畅通，十分重要。” 威克汉姆对此早有准备，连忙回答道：“勋爵阁下，关于此次任务，我已经整理了两份完全相同的书面报告，一份交给了正返回伦敦的杰夫先生，而另外一份，则在这里。”说着，威克汉姆将随身携带的书面报告拿出来，递给了马噶尔尼勋爵。 马噶尔尼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书面报告，显然没有想到威克汉姆这么心细，还准备了一份文字报告。马噶尔尼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满意，语气里带着一股赞赏的味道：“你很细心，威克汉姆中尉。我想在过两天，就应该称你为上尉先生了，对于有能力的年轻人，王国从来都是不吝晋升的。” 威克汉姆稍稍垂下了眼眸，以免在这个老狐狸面前露出什么不应该出现的神色。这份报告，这是威克汉姆对马噶尔尼的一次试探而已，而刚才马噶尔尼的表现，则证实了他内心的猜测。 虽然受到来自内阁的指示，但是马噶尔尼对于开普敦的事务，也显得有些太过上心了，这已经明显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联想到后来的马噶尔尼勋爵，成为了英国开普敦殖民地的首位总督，威克汉姆好像明白了什么。 虽然开普敦总督的职位没什么油水，和印度殖民地比起来更像是一个荒凉之地，但开普敦在英国的全球殖民体系中却是一个关键的所在，至少在苏伊士运河开通之前是这样的。在这样重要的位置担任总督，这无疑会给马噶尔尼勋爵捞取雄厚的政治资本，在英国政坛上拥有更多的发言权。 “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不列颠和乔治陛下，勋爵阁下。”威克汉姆举起手中的玻璃杯将威士忌一饮而尽，努力将脑子里的那些推测给甩出去。他现在只是一个军队里的小人物，还没有资格参与到这些政治游戏中去，知道的太多了未必是件好事。 马噶尔尼勋爵站起了身，一副送客的样子：“威克汉姆中尉，经过海上的颠簸，我想你一定需要好好地休息。这样把，我的侍从会带你去你的房间休息。要知道，这丽城大厦房间实在太多了，刚来那一天，连我都走晕了，呵呵……” 说完，马噶尔尼便摇了摇铃，将门外待命的仆人给唤了进来。威克汉姆朝他行了一礼，然后便跟着那位仆人退出了房间。 此次使团的规模比较庞大，其中也不乏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些人住到总督府后，原本还略显空旷的丽城大厦，也变得拥挤了起来。像威克汉姆他们这样的低阶军官，也只是占据了大厦二楼走廊最里面的一间房间，当然，地理位置是最差的。 威克汉姆向马噶尔尼的侍从道过谢，提着行李箱便推开了门。艾文、巴奈特和伯特三个人正在打牌消磨时间，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林梓涵，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伯特这小子最先反应过来，一个健步冲上来，给了威克汉姆一个大大的拥抱：“长官，你终于回来了。感谢上帝，长官你还活着。” 威克汉姆满头黑线，这家伙着嘴怎么这么臭，什么叫“你还活着”。威克汉姆装作生气的样子，给了这小子一拳，说道：“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活着从南非回来，你就这么不高兴？”见到了这个世界的最亲密的几个朋友，威克汉姆从心底了感到高兴。 威克汉姆想起上次海上战斗中伯特受伤的腿，便关切地问道：“伯特，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上次在开普敦港的时候，伯特还躺在床上静养，也看不出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威克汉姆对伯特那高超的剑术十分欣赏，并不希望伯特因为腿上的伤，而草草结束他的军旅生涯。 “早就好了，长官。”为了增加自己话的说服力，伯特还特意在地上走了一圈。威克汉姆仔细看了伯特走路的动作，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这才放心下来。 伯特朝威克汉姆郑重地行了一礼，感激道：“长官，非常感谢你在我养伤期间所做的一切！那次战斗过后大部分伤员都没有挺过伤口发炎的厄运，回归了主的怀抱，这都是你一直坚持用威士忌给我清洗伤口，我才避免了伤口发炎。我欠你一条命，长官！” 看着一本正经的伯特，威克汉姆神色一动，叹了口气道：“当时在加纳那场战斗中，你也救过我一命，你并不欠我什么，伯特。我只知道，在战斗中，你是我可以将后背交给你的兄弟！” 听了这句话，伯特只是紧紧地抓住林梓涵的胳膊，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艾文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只是默默地走上来，将威克汉姆手中的两个行李箱提了进来，用实际行动表示他的欢迎。威克汉姆也就没有拒绝艾文的好意，说实话那些行李并不轻，他刚才提着这些东西时，能明显感到那条受伤的腿还有些使不上劲。 但当时马噶尔尼的侍从完全没有要帮他拿行李的意思，他也不好得贸然开口。虽然这些贴身侍从的社会地位很低，但套用一句中国的古话就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人家大人物见的多了，完全没有理由对自己这个小军官高看一眼。 威克汉姆朝桌子旁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纸牌，打趣道：“你们这些小子日子过得挺舒服呀，不知道训练有了没有落下来。” 巴奈特察觉到威克汉姆走路的时候姿势有些不自然，便没有管威克汉姆语气中的调侃，而是出言问道：“长官，你的腿怎么了？” 威克汉姆摸了摸那条还没有完全康复的左腿，心中又回想起了那个人高马大的科萨重步兵。那家伙的力气出奇地大，那一棍子差点没将他的腿骨给打断了，幸好那该死的长矛没有击打在要害部位，等腿养好后威克汉姆也不用担心自己变成个瘸子。 “只是受了一点点伤，修养段时间就好了。”威克汉姆不想让巴奈特心理有负担，只是轻轻拍了拍巴奈特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 巴奈特想起当初马噶尔尼坚持让林梓涵替代他出任务，脸上的愧疚之情就更浓了：“要不是因为我，长官你也不会遭遇这么多的危险。当时我就应该坚持我的立场，而不是像鸵鸟一样听我舅舅的摆布。” 威克汉姆真诚地说道：“巴奈特，记得在走之前我就对你说过。如果我真的在任务中出了什么事，那的确是你欠我的，我在伦敦读书的meimei就必须托付给你。但要是我安全回来，并因此而得到晋升，那么就是我欠你的。现在我安全的回来了，马噶尔尼勋爵也向我保证，在近期我将会得到晋升，这是我欠的你，难道不是吗？”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恼怒，那是不可能的，威克汉姆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高尚。可就算是气愤又能怎么样？即使在现代都不可能做到公平，更何况这里是阶级观念根深蒂固的十八世纪末，况且他也从中得到了好处。在这件事情上，巴奈特能如此诚恳地表示自己的歉意，威克汉姆就已经很满足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伯特很快明白了他们指的是哪件事。说实话，这些事情他在伦敦见得多了，公平和正义是相对而言的。虽然他们的长官是伯纳将军推荐进入军队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威克汉姆和巴奈特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阶级。 为了转移这个沉重的话题，威克汉姆便简单地将自己在南科萨的经历简单地给这三个家伙说了一遍。想起其中的惊险，威克汉姆感叹道：“多亏伯特交给我的剑术，要不然在战场上，我早就死好几次了。” 当时在船上无聊，威克汉姆便缠着伯特这小子交他剑术，这可是保命的技能，他学起来也很上心。虽然威克汉姆的近身格斗非常不错，不过剑术就差很多了，好在伯特这家伙没有藏私，将自己的知道的尽数教给了威克汉姆，让威克汉姆受益颇多。 艾文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兴冲冲地对威克汉姆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长官。在孟买港的时候，我们已经招募了足够的士兵，不仅弥补我们在前几次战斗中所受的损失，还凑足了一个整编连队！” 艾文没说的是，为了争抢兵源他们甚至和皇家海军的水兵群殴了一次，好在没有出现任何伤亡。要不是舰队司令奥德里奇上校出面调停，那些气愤的舰长们就要将陆战队的士兵赶下他们的军舰了。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刚从本土出发的时候，威克汉姆的连队本来就是一个不满编的连，经过几次鏖战，特别是那次在和法国海军“莺尾花”号的惨烈战斗，让威克汉姆损失了不少士兵。 “那可真是太好了！艾文，训练情况怎么样？上次和法国海军的战斗，就是因为训练不足，我们才会损失这么多的人。对了，上次在军舰上我救助的那个士兵怎么样了？” 见艾文无意间打破了房间内怪异的气氛，伯特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回答道：“长官说的是那个叫史密斯的列兵吧。说起来挺可惜的，因为肩膀的伤留下了后遗症，史密斯再也不能做出开枪射击的动作了。我想等回国后，我想他应该会选择退役吧。” “这么严重？”威克汉姆皱着眉头道，“距离回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你是怎么安排他的？” 伯特耸了耸肩道，说道：“我现在让他干一些保养枪支的杂活，也只能这样了。”这样的安排倒是很合适，威克汉姆想了想，也许以后将他调到自己身边做勤务兵是个不错的选择。 巴奈特掏出怀表看了看，站起来说道：“长官，今天晚上有一个总督阁下举办的晚会，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