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南科萨部落
残阳如血，翠绿的草原被血色的光芒染上了一道炫目的红色。 萨维达王子的右胸也受了一道刀伤，胸前的亚麻衣服被刺眼的鲜血给染红了，看着人人带伤的手下，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过了一会，萨维达才对对面的骑兵头领冷声说道：“亚尔戈，你来晚了！” 亚尔戈有些惊慌地翻身下马，趴在地上解释道：“是亚尔戈巡视不力，让布尔人的骑兵钻了空子，我亚尔戈愿接受王子殿下的惩罚！” 自从科萨人和荷兰人再次开战以来，布尔人的小股骑兵队就频频越过大鱼河，袭击科萨人的牧场。这些布尔骑兵以连为单位，抱着打秋风的心思，在大鱼河一代来如风去如影，实在是令科萨人防不胜防。 亚尔戈作为部落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被部落酋长委以巡边的重任，带领精锐的科萨骑兵在边境线巡逻。亚尔戈接受任务以来，一直勤勤恳恳，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但是大鱼河一线的边疆线长达一百多英里，时不时地还是让一些布尔骑兵钻了空子，渡过河来。 萨维达王子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这是在迁怒自己的下属，可是一想到自己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他心情就好不起来。本来以为只是一个轻松的押运任务，谁能想到会遇到布尔人的袭击。 但亚尔戈对他忠心耿耿，现在还掌握一定的兵权，萨维达王子对他也不好太过于苛责，便语气一转：“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打扫打扫战场，赶快把这批军火给运回去，省得再出了什么岔子。”亚尔戈连忙称是，转过头来将任务布置给他的随从。 发布完指令的萨维达王子，这才想起了中枪落马的威克汉姆，心中有些惋惜。科萨人的思维模式很简单，你对我好，我就会百倍回报回去。威克汉姆在关键时刻选择留下来和科萨人并肩作战，这让萨维达王子将林梓涵看成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 对于朋友，他们科萨人从来都是真诚的。另一方面，威克汉姆嘴里的那些战术、军队编制让年轻的科萨王子十分感兴趣，原本想回去就请求威克汉姆帮他编练一支欧洲式的新式军队，但没想到威克汉姆竟然中枪落马，想必已经去见太阳神了，这如何不让他感到遗憾。 就在萨维达王子有些感慨的时候，一名科萨士兵跑了过来，急匆匆地说道：“尊贵的王子殿下，我们在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一个受伤晕迷的白人，但是他身上的衣服不像布尔骑兵，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个白人？还请王子殿下示下。” 听了那位士兵的报告，萨维达王子心里一阵狂喜，这个战士口中的受伤的白人，一定就是威克汉姆无疑！没想到中枪落马的威克汉姆竟然还活着，萨维达王子兴奋地一把拉起那个士兵：“那个白人在那里？快带我过去！” 那个科萨士兵虽然对王子的失态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萨维达带了过去。亚尔戈对那个白人也有些好奇，为什么部落酋长的继承人萨维尔王子，在听到那个人活着的消息，会如此失态？想到这里，亚尔戈也快步跟了上去。 “尊贵的王子殿下，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那士兵指着地上的人对萨维达说道，那个满脸血污的人，正是落马的威克汉姆。此时威克汉姆因为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了昏迷，脸色显得异常苍白，原本白色的骑裤上布满了血污，不知道是敌人的鲜血，还是他自己的。 萨维达王子蹲下身体，探了探威克汉姆鼻息和心跳，顿时放了心，对旁边的士兵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威克汉姆先生，他是因为和我并肩作战才受的伤。你们现在将这位先生搬到牛车上上，我们把他带回去找科奇布祭司，科奇布祭司一定有办法救他！” 亚尔戈也蹲下身，简单地查看了一遍威克汉姆的伤势，然后摇了摇头对萨维达王子说道：“王子殿下，你的朋友不仅失血过多，而且在跌落下马的时候还摔倒了脑袋，即使带回部落，科奇布祭司也救不了他。” 犹豫了一下，亚尔戈又加了一句，“况且他是白人，白人和我们科萨人有着血海深仇。我们不能将一个陌生的白人，带回我们的部落。”多年来和荷兰殖民者的冲突，让亚尔戈对白人天生就带着一种不信任感，他不想将这个不明来历的人带回部落，现在光布尔人就已经让科萨人很头疼了，可不能在惹来另外一群贪婪的白人。 萨维达王子有些生气地盯着亚尔戈，慢声说道：“亚尔戈，到底我是王子还是你是王子？” 亚尔戈直觉得背部直冒起一股凉气，这种大逆不道话他可不敢接茬。但一想到去年那个打着铁器商人的旗号，到部落里收集情报的葡萄牙人，亜戈尔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王子殿下，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 “照我说的做！”萨维达王子厉声道，被自己的手下三番五次地顶撞，这让他心中怒火中烧。有些人，不时刻提醒他们的话，他们便会找不清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谁才是当家做主的主人。 亚而戈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王子殿下，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的不妥，连忙俯身说道：“如您所愿，王子殿下。” 接着，几名科萨士兵将吭哧吭哧地将威克汉姆，搬上了一辆运输军资的牛车。这种南非洲最常见的牛车虽然速度较慢，但是却相当平稳，对于深受重伤的威克汉姆来说，可以避免因为颠簸而再次大出血的危险。 就这样，运输队在一处浅滩越过了大鱼河，进入了科萨人的核心领地。 萨维达王子所在的部落，是南科萨人里的最大的几支之一，部落人口超过两万人。原来在五十年前，大鱼河附近并没有规模如此庞大的部落，这个大部落是萨维达的爷爷那一辈，才从凯河北岸的科萨王庭迁移过来。 萨维达王子的爷爷，是科萨部落联盟大酋长的嫡长子，只是因为争夺大酋长之位失败，这才带着依附于自己的小部落，迁移到大鱼河一带。好在大鱼河流域水草鲜美，适合种植农作物，这支部落很快就发展起来，成为了南科萨最大的一支。 这样兄弟残杀的场面，在科萨人中间并不稀奇，反而是一种普遍现象。其中的原因，还要归结与科萨人那不合理的继承法。 科萨人对于酋长一位的继承，有着这样不成文的规定：酋长一职只能由正室妻子的嫡长子来继承，这一点就如中国古代皇室的嫡长子继承制一样。 但科萨人的酋长一般都是先娶“右侧室”，然后才会娶正室。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庶子一般都比嫡长子年长，经常在大酋长的王庭里担任“摄政”一职。 年长的庶子大都不会甘于平静，他们在摄政期间大力培养自己的党羽，然后在适合的时候发动政变，一举赶走拥有继承权的嫡长子。 而嫡子因为年幼，势力不够稳固，所以酋长之位总是频频落入那些庶子的手中，这也成为了科萨人的一大特色。 而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一般会带着自己的心腹出走建立自己的部落，这就导致了科萨人的大酋长权势日益下降，从而无力抵抗荷兰殖民者的步步蚕食。 萨维达的爷爷，在当年就是因为被自己的哥哥给剥夺了继承权，这才自己出走来到大鱼河流域建立自己的部落，经过两代人的发展，才有今天的规模。 只是近些年来，布尔人不断向北边和东边扩展他们的牧场，这才和他们的部落发生了大战数次小战无数。 萨维达王子回到部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整个部落里除了酋长居住的帐篷露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外，其它地方都是一片漆黑。萨维达王子刚下了马，一名大汉便骑着马举着火把冲了过来，说道：“萨维达王子殿下，酋长让你立即过去一趟。” 萨维达王子眯着眼睛一看，这个大汉就是他父亲身边的侍从吉蒂，只是这个家伙是他大哥的心腹，经常在酋长面前说他的坏话。 “我马上去。对了吉蒂，你的马不错，让我骑一骑怎么样？”萨维达王子虽然是用商量的口气在说话，但是手上却直接抓过了缰绳，强横地将吉蒂从马上拉下来，飞身一跃便上了马。 吉蒂看着蛮横的王子，再加上身边一直将手按在刀柄上的亚尔戈，只好将谩骂的话语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心中只想等庶长子夺得酋长职位，一定要让这个狗屁的王子好看。 萨维达王子见吉蒂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情是一片大好，一勒缰绳，对亚尔戈说道：“亚尔戈，你赶快把威克汉姆先生送到大祭司那里去，我现在去见父亲大人。”说完便一夹马腹，打马朝酋长的大帐过去。 萨维达王子来到酋长的大帐前，翻身下马，将骏马交给了旁边的侍卫，便走进了帐篷。只见一个头发和胡须都有些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羊毛地毯上擦着一把从欧洲传过来的长剑，那神情专注得就像手中的剑是一个大美女一般。这位已经暮年的老人，便是这个部落身份最尊贵的人——科恩撒大酋长。 “父亲，我已经将英国人的军火安全带了回来，总共有一千五百支火·枪，还有与之配套的火药和铅弹。”萨维达恭敬地朝老酋长行了一礼，他对自己的父亲那是相当的敬重。 这位老人当年是科萨人中赫赫有名的勇士，能徒手打死一只成年的豹子。只是当年力大无穷的战士现在已经老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庶子将他的权力一步步架空却毫无办法。 老酋长将剑插入刀鞘之中，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也是酋长之位的合法继承人，说道“是吗？布尔人最近已经显示出了攻势，很多小部落都遭到了布尔民团的劫掠，我们急需白人的先进武器来稳住局势。这次我打算组建一支一千人的火·枪队，这样在遇到布尔人的时候也不会总是落入下风。这支部队任你挑人，新部队的统领也由你来举荐。” 谁说老酋长已经老眼昏花不懂事理了？这一手玩得相当漂亮，最新式的军队掌握在小儿子的手中，也能制衡一下掌握大权的庶子。 萨维达王子很快就明白了父亲的用意，感激地朝父亲行了一礼：“父亲，我一定会就组建出最精锐的部队，你就放心吧！还有，这一次我带回来了一个勇敢睿智的英国军官，这个人又能力又不乏勇气，有他的帮助火·枪队基本就能成功一半了。” 老酋长一皱眉头，不放心地说道：“白人？这英国人不会是打得什么小算盘吧？”老酋长很快就想到，这是英国人是想在自己的新式部队里安插一个棋子。 不过老酋长倒是想错了，马噶尔尼勋爵对科萨人那点可怜的兵力并不感冒，现在的不列颠王国随时能在海外使用超过万人规模的装备精良的陆军部队，根本没有必要对一支部落武装进行渗透。他所希望的，是让威克汉姆唆使科萨人对荷兰人发动大规模进攻，以为后面英国出面代管开普敦增加砝码。 萨维达王子知道父亲的意思，不过对部队的控制他是相当有信心，便说道：“父亲，英国这次只是派了一个军官而已，根本无法控制我们的火·枪队。况且威克汉姆先生时一位真正的勇士，又精通白人的作战方式，这正是我们急需的知识。不过现在威克汉姆先生已经身受重伤，能否活下来就要看太阳神的旨意了。” 老酋长一挑眉：“那好吧，还是等这个白人先活下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