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道歉
王景大步从山道走下，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面无表情的从人群间穿过，停在了大石坪上，一座殿前。 站在门口，王景踌躇了片刻，感受着身旁往来行人弟子，蓦地一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秋日长空，阴沉到了一天的最末，于是乎就这般黑了下来。 熟门熟路的，王景穿过一个个柜台，目不斜视的走向大殿后方，连一点往两边看看的心思也没有。到了一扇用蓝色布幔遮住的小门前，掀开走了进去。 这后面，是养元殿摆放货物的库房，堆放有许多装着丹药灵草的盒子，整齐而又显得有些陈杂。王景略带恭敬的走到一个角落，对一个手拿账簿记录着什么的青年男子道： “师兄，我想买一块‘昏神木’。” “第四个货架，你自己找一找。”青年瞥了一眼，看见是王景之后，随手一指，继续忙着自己事情。 王景闻言走去，在第四个货架上细细的搜寻起来，不多时，便翻出了一个玉质小盒，打开一道缝隙，确认无误之后，这才重新走回青年身边。 “师兄，灵石我放在这里了。”王景在他身边小桌上放下十块灵石，转身走了出去。 “嗯……”青年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在意，只是片刻后反应回来，脸上一阵错愕，连忙放下手中纸笔，朝着王景背影喊道： “你买昏神木做什么？！那可是去‘炼妖山’猎杀妖兽用的！这神木功效之强，就连接近二阶的妖兽都能……难道你要去那里？！” 青年师兄看着王景消失在蓝色布幔后面，喉口滞了滞，坐了回去，没有再说什么。自己出于好心劝告，既然他不听，那也就没办法了。而且这青年师兄似乎也对王景并没有什么好感，摇摇脑袋后，接着往账簿上写写画画。 王景冷漠的重新走出养元殿，沿着大石坪离去。踏上两山道，直直前往小石山。 傍晚时分，来往大小石山的少年络绎不绝。人流间，王景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只是握着怀中玉盒的手，却紧的发白，像是要攥出骨节一般。 他忽的抬头，看向小石山半山之上，一处竹林掩映下的洞府，眼中透出一股疯狂的厉色。 ………… 小石山，戊字号洞府。 顾音如从练功房内走出，刚刚结束一天的修行。这几天回来的都比较早，炼制丹药是一件极其耗费精气神元的事情，一般而言，是以三四天为周期开炉炼丹。而凝元境略懂炼丹之术的师兄师姐，也就才那么一些，故而丹堂事情一般都比较少。大部分时间她还是比较轻松的。 坐在前厅凳上，她有些无所事事的发怔，一手撑着脖颈，双眼有些呆滞的看向前方，那里是一团虚无的空气。 衣袖滑下半截，露出雪白如藕的小臂，光滑细嫩的肌肤如同玉质，只是上面手腕处的一圈淤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分外突兀。 顾音如看了自己手腕几眼，瞳孔中泛着些冷漠意思，不说话，却也没有了其他动静。 “咚咚咚……” 洞府石门敲响，她从出神间醒来，连忙走出几步，手拿石符一挥，石门应声而开。 只不过顾音如一眼看见门外之人，却是错愕了几分。银牙微咬，拿着玉符的手稍稍颤抖，犹豫着，是不是要重新把门关上。 “顾师妹，你且听我说。“王景见顾音如神色似乎有些不对，连忙踏前一步，抵住石门道。 顾音如冷冷横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却也没有继续关门，就这样看着王景，似乎是等他说些什么。 “顾师妹，昨晚上我回去想了又想，的确是我做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你动手，也不该恶语相向……“王景面色诚恳，一脸真挚之色，道。 顾音如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似乎要从他眼中分辨出这番话的真假。 “总而言之，我是混蛋，因为太在意你了，我才会变成那副模样。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王景忽的是深深鞠了一躬，朝着顾音如道，话中竟是带了几分哽咽。 顾音如一愣，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王景，神色复杂，似乎也在挣扎着什么。 王景久久未起，就这般弓着腰，想要取得她的原谅。而顾音如也是不发一言，沉默了半响，忽的开口道： “王师兄，你不必再说了，我可以原谅你……但有件事情我昨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我们不可能的。” 王景听见前半句话，脸上一喜，只是听见后面半句，又缓缓沉了下去，强压着心中所剩不多的耐心，装出一副平静模样，起身问道： “这是为何？我对你还不够好么？” 顾音如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王景一愣，追问道。 顾音如再一次摇头，并不开口。 王景眼中的暴戾刹那燃起，随后便被他极好的掩饰起来，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像是受创极深的垂下脑袋，低声道： “我知道了……好吧，我可以放手，顾师妹，从此之后，我会离你远些……” 顾音如看见王景居然这般好说话的答应，微愕了下，悄悄吐了口气，这才重新绽放了笑意。 “谢谢你，王师兄，你真是好人。” 王景微微一笑，轻轻颔了颔首，忽的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盒，递出道： “这‘安神木’本是我买来当做赔罪的礼物……不过现在看来已经不适合了……只是我留着也没用，不管怎么说，还是送你吧。”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顾音如吃了一惊，安神木之名她有所耳闻，是一项极为有用的修行辅助品，能够帮助入定的修士更好的感应到天地灵气，并且提高对它们的掌控力。戴在身上，便可让每日的修行速度提高两成，售价也极高，不可谓不是一项重礼。 “这是我专程买来送你的，你若是让我收回，那我可也把刚刚说的那些话一并收回，接着追求你了。”王景略略开了个玩笑，儒雅道。 “那……多谢王师兄。”顾音如想了想，贝齿轻合，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打开看看。”王景笑着看顾音如接过玉盒，点头示意道。 “好。”既然隔阂已消，顾音如脸上自然再无什么冷漠意思，听话的打开玉盒。 “咔嚓。” 铜扣被轻轻拨开，顾音如抬眼看去，玉盒铺着一块深红色绸缎，而一块尾指大小的黄色木头，正安静的躺在其中，并且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也正是玉盒打开的那一瞬间，王景面色骤然一变，那压抑掩饰了极久的贪婪和恨意，毫无保留的在脸上爆发而出，青筋条条鼓起，狰狞至极。 ………… 黄昏近夜，江白这才从藏书殿走出，满心欢喜的对着那站在门边女子连连招手，直到自己走进树林小道，再也看不见对方为止。 一个月前，因为之前藏书殿管事的师兄接到宗门紧急任务，外出下山去了，或许是一时半刻回不来，因而才重新派了一个人过来顶上。不过巧的是，这新任的藏书殿管事师姐，赫然便是唐可岚。 江白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是惊愕，接着心中便无可抑制的涌出一阵狂喜，如果不是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可岚师姐还站在面前，他甚至都想绕着大小石山疯狂的跑上几圈，来平复自己此刻内心激动。 因为如此一来，他便能天天见到这位对自己照拂有加的师姐了。 故而，几乎是从那天开始，江白只要结束了灵兽司差事，都会找个借口摆脱沈若婵，独自一人跑到藏书殿去。说是看书，但不知真的看没看进去。 唐可岚显然对江白很是喜爱，对江白时常跑来和自己作伴的行径，不仅没什么厌烦，反而是觉得日子要因此有趣上不少。两人每每都是有说有笑的才藏书殿小声翻阅书籍，任由每天黄昏日头朝西落去。 生命当如此啊。 江白脚步欢快的踏上小石山山道，朝自己洞府走去，明明是个阴天，但他脸上灿烂的阳光，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嗯？”走进戊字号洞府，江白忽的是发现自己左边，顾音如那间洞府大门豁然敞开着，以往都是紧紧闭合。而今天，似乎有些反常。 “顾音如，你在么？” 站在二号洞府门口，江白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只是不见回应。他看着厅子里空荡而又有些雅致的布局，犹豫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女子香味，江白环视一圈，又喊了几声，依旧是没人应答。 “奇怪，走了也不关门。” 江白摇了摇头，从洞府内走出，出于好心进去看上一番没什么，但要是待的久了，万一被当做贼怎么办。 大小石山虽然没什么规矩，不过也没听说有什么窃贼。因而江白看了看她洞府几眼后，耸了耸肩，转身便打算回自己洞府。 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无意识的踏上一片枯黄飞落的竹叶后，江白却猛地一停，惊疑扭头，看向洞府前方那片偌大的竹林。 那里，细密的竹子如同往常般林立，随风轻轻摇摆。阵阵竹涛声四季不息，沙哑而又持续的作响。 像是求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