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无颜亦无言
“既是不爱，因何要娶？”莫流暄冷哼一声，“世间姻缘哪得如此简单。” “那个人出身在大户人家，满身才华，却因是庶出之子且母亲身份卑微，所以总不能得到父亲的青睐，而家中主母因为妒恨对他们母子也是百般**。那年我娘初入江湖便在因缘际会下遇到了有志难伸他，哪曾想到会就此误了终身。” 莫流暄顿了一会儿，“与娘成亲后，在我娘娘家人的支持下那个人终于掌握了家里的大权，也从那时候开始他对我娘变得越来越冷淡，我娘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直到他纳妾之日方知他心中一直另有他人，而娶我娘不过是为了得到她背后的助力罢了。” “在我娘心灰意冷之际却发现已经有了我，当她满心欢喜以为这或许是上苍给他们的又一次机会时，那个人绝情的却让她拿掉孩子，他告诉她除了那个女人谁也没资格为他生下孩子。” 山风愈发凛冽的吹着，仿若莫流暄此刻波涛汹涌的内心，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越来越冷，轻初云将手从他掌心抽出反握住他。 莫流暄感激的看着她，稍稍平复了心情继续说道：“为了保住我，娘找到了师傅，在师傅的帮助她下终于逃了出来，却发现她的家早已被那个人毁了。我娘悔恨交加，我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可这个希望也在我出生后毁灭了。” 莫流暄浑身不住的颤抖着，“我自出生身上便中了毒，师傅和娘遍寻天下名医却仍是不得解毒之法，我娘一直认为是她害了我，所以终日郁郁寡欢，在我五岁的时候便离世了。临走前她曾吩咐她的墓碑上不许着一字，因为她这一世误人亦误己，无颜亦无言！” 无颜亦无言，轻初云怔怔的看向身后的无字碑，只觉犹如万吨压在心口，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想不到莫流暄也是个可怜之人，她心疼的看着他，想要出言宽慰却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悻悻地低头看向眼前那片茫茫的云海。 “云儿，我可以抱抱你吗？”莫流暄似乞求般无力的说道。 轻初云一愣，对上莫流暄那疲惫又受伤的眸子只觉心中一阵酸楚，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莫流暄把她紧紧拥入怀里，他扯下她束发的发带将头深深地埋进她的发丝里，方才的回忆仿佛抽走了他全身所有力气，他脱力的靠在轻初云身上。 轻初云默默地承受着他身体的重量，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莫流暄，此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心中的悲凉。她双手轻轻地抚上他的后背，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他一起承受这凛冽的山风。 日暮西沉，天际迸发出万丈霞光，映射在云海之上浮光掠影绚丽缤纷，美艳得不可方物。 轻初云和莫流暄回到小木屋时解无忧和萧彧已经在院中架起了火堆，中间的木棍上，已经焦黄的烤鹿正在“呲呲”的往外冒着油。 “相爷，您和云儿是问着味儿回来的吧！” 看着莫流暄温和的眸子，解无忧暗自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让云儿跟去是对的，催促道：“入夜之后这山中湿气重，你们快进去换身厚些的衣裳吧，别耽误太久，这鹿rou都已经烤好了！” 轻初云换过衣服出来三人已经围在了火堆旁，解无忧指了指莫流暄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过去。 轻初云暗叹一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做到了莫流暄身旁。 “好香的鹿rou！” “这鹿可是萧彧下午才猎来的，鲜着呢！再加上我这独一无二的配方，云儿今日算是一口福了！”解无忧摇晃着手中的瓷瓶不无得意的说道。 萧彧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熟练的从鹿腿上割下一大块rou来乘在盘子里呈给莫流暄。 莫流暄缓缓接过递到轻初云面前，“本相还不是很饿，云儿先吃吧。” 经过一天的颠簸，轻初云早已饥肠辘辘，看着盘中焦香酥嫩的鹿rou轻初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既然如此，云儿就不客气了！” “嗯，无忧公子的厨艺比那太白居的厨子还好！” “那是自然，太白居的厨子又怎能同我比！”解无忧折扇一展，动作好不风流。 轻初云见他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轻笑道：“既是如此相爷何不把府中的膳食交予无忧公子打理？” 解无忧折扇一握，“难不成云儿还想把我当厨子使唤？” 一旁久未做声的莫流暄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解无忧道：“本相倒是觉得云儿的提议不错。” “相爷，你们……” 解无忧一时竟无语语噎，不过见莫流暄面上露出了淡淡笑意总算是放下心来。 说话间轻初云盘子已经见了底，便取过方才萧彧用来割rou的短刀自己动起手来。这取rou的动作方才见萧彧做起来行云流水，自己却是颇为吃力，好不容易切开了大半，连着骨的地方就是不动，轻初云咬了咬唇索性直接上起手来。 “烫！” “咣当”一声短刀落地，莫流暄聚变，慌忙起身抓住轻初云的手一边呼气一边从怀里掏出丝帕小心翼翼地搽着手上的油。 见有些轻微红肿，莫流暄沉声道：“无忧，药！” 解无忧了然的从腰间掏出一瓶药膏递到莫流暄手里，莫流暄用手指蘸了些在轻初云指尖晕开，清清凉凉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灼热。 看着莫流暄专注的样子，轻初云觉得心里暖暖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好看的幅度。 解无忧见轻初云一脸娇羞的样子心中暗喜，忍不住打趣道：“云儿脸红了……” 轻初云慌忙抽回手，辩解道：“哪有？你看错了，分明是被火光照的。” 解无忧也不戳穿，意味深长道：“有也罢，无也罢，都无足为外人道，只要云儿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他捡起短刀用丝帕擦干净后上前将已经划开一半的鹿rou割下来放到轻初云盘中，调笑道：“云儿平日里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淡薄的样子，唯独遇上这美食就全然没了窈窕淑女的样子。” 轻初云听在心里却全不在意，“这民以食为天，在平常老百姓心里在没有比饿肚子更大的事了。” 解无忧点点头，“云儿说得即是。” 只见轻初云缓缓放下手中的鹿rou摇摇头：“可惜，可惜……” 众人互视一眼终是将目光落到轻初云身上，“可惜什么？” 轻初云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惜了这里好山好水好风好月好肴却无好酒！” “原来如此，”莫流暄含笑道：“这有何难，无忧！” 解无忧了然的起身向屋内走去，不稍一会儿便怀抱了两个坛子出来，“这些可够云儿喝的？” “这是？” “我娘生前闲来无事便会自己酿些口味不同的酒，这些酒都是她生前酿的。”莫流暄淡淡的说道。 “原来如此，封藏了这么多年，这酒一定醇香非常。” 坛口的封泥一揭开，一股nongnong的兰花香气弥漫开来，轻初云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好香的酒气，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 “兰花酿！”莫流暄将一只盛满酒的白玉碗递给轻初云，“这是我娘生前最得意的作品。” 轻初云虽觉着此刻应该要酒来应应景，不过她的酒量却并不好，所以看着玉碗中微微泛着紫韵的美酒只敢浅尝了一口，入口醇滑还带着丝丝甘甜，丝毫没有烈酒咽下后喉咙烧灼的感觉，“好酒！” 轻初云忍不住又喝了一口，不曾想这酒竟是越喝越上瘾，莫流暄看在眼里关切道：“云儿酒量浅还是少喝些为妙，这兰花酿虽不是什么烈酒，可酒劲却很大。” 轻初云嫣然笑道：“醉了又何妨，酒不醉人人自醉，如此方不负这良辰美景！” “相爷已经向皇上告了几天假，既然云儿喜欢这里不如我们在此多留几日如何？” “这……”轻初云有些为难的看向莫流暄，这里风景如画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可若是因为她而留在这里岂不…… 莫流暄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默许的点点头，“正好本相也想在这里多陪娘和师傅几日。” 轻初云会心一笑，“多谢相爷。” “我们共饮一杯吧！” “好！” “干！” 轻初云绕过解无忧正要去拿酒坛子，瞥见萧彧正眉头紧蹙神色复杂看着手中的玉碗，轻初云好奇的往碗里瞧了瞧，“萧彧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解无忧闻言看了看萧彧，嬉笑道：“他啊估计此刻心里正在和这碗酒较劲呢！” “为何？” “云儿别看萧彧平日里一副冷面硬心的样子，他只要一喝酒立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因为他根本不会喝酒，若是遇上烈酒只需一杯便会醉倒。” “哦？”轻初云半信半疑的看向萧彧。 萧彧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根，“谁说我不会喝酒！” 说罢，他心一横神情凛然的将碗中的兰花酿悉数饮尽，只听“哐当”一声玉碗落地碎成了几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