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披星戴月
“我们是豫州大业乡的人,小石头是我的孙子,可怜自幼没了爹娘,我们爷孙俩相依为命靠种地为生,虽说不上富足,日子倒也还过得去,可是……”说道这里,老人的声音有几分哽咽。 “大业乡地势较高,百姓多靠井水和下雨天的存水过日子,只是前年入冬之时发生了一次地动,虽然乡民们都平安无事,可早上起来却发现几乎所有的井水都干枯了,乡里的年轻人们都下了井打算再挖深些,却仍是挖不出水来。幸得冬天下了几场大雪,乡民们靠着山上的积雪化水挨过了春天,可这老是不下雨,庄稼种下也全死了啊!”说着,老人又抹了把泪。 “前年屯的粮食早就吃完了,没办法,乡亲们就只好去山上扒野菜、草根、树皮……总之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吃了,饿死的人不知多少啊!我这把老骨头,活不了几天了,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石头……”老人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一旁的小石头也跟着呜咽起来。 轻初云颇有触动,说道:“井里的水枯竭想必是地动的原因,可是这一年多没有下雨,乡民们颗粒无收,为何朝廷一直没有得到奏报呢?” “哎,这……”老人欲言又止,只是无奈的叹着气。 小石头却是再也沉不住气了,恨恨的说道:“还不是那个可恶的县令大人!相爷,您可要为乡亲们做主啊,听闻县令大人马上就要升官了,可是偏偏这时乡里出了天灾,要是让朝廷知道他管辖的地方出了这等事这官肯定就升不了了,所以他便拒不上奏眼看着乡亲们自生自灭啊!” 见小石头已经泣不成声,老人痛心疾首的说道:“乡里有几个年轻人气不过,便告到了知府那里,哪知道……哎,那县令收到风声提前买通了知府,知府大人非但不为乡亲们做主,还把告状的几人关押起来,将这件事生生的瞒了下来啊!” 解无忧早已怒不可遏,猛拍了桌子,“可恶,还有这等事,简直是草菅人命!” 附近几张桌子的人一惊纷纷侧过头来,想要看个究竟,轻初云紧了紧解无忧的手,示意他沉住气,再看了看那爷孙俩,出言宽慰道:“老人家放心吧,相爷早已得到消息,已经将此事禀报了皇上,皇上非常重视,相爷此行就是去豫州赈灾的。” “什么?相爷您……” “太好了,爷爷,乡亲们有救了!”说着,小石头又跪了下来,“相爷,小石头代乡亲们给您磕头了!” 莫流暄神色平静的扶起小石头,说道:“老人家身体不适,你们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无忧,去把驿丞找来。”解无忧看了两人了然的点点头,随即起身离去。 不稍一会儿,便见解无忧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人,只见他衣着朴素,步伐沉稳,看样子应该是个十分可靠的人。 他来到几人跟前,朝莫流暄恭敬一礼,“参见相爷,不知相爷驾临,怠慢了相爷,望相爷恕罪!” 莫流暄仔细打量了他,缓缓说道:“这位老人身体不适,要会在你这里暂住一段时日,还望你多多照顾。这少年秉性纯良,你这里若是缺人手,就给这位少年安排个活计吧,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是,既是相爷吩咐的,小人定当尽力照顾。”说着,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小石头,“目前这里倒是有个喂马的空缺,只是这马厩又脏又臭,不知你能不能干得了?” 小石头一听,欣喜的看着驿丞,连声答道:“能,我能的,只要能不让爷爷挨饿,有地方住,我什么都愿意干!多谢相爷,多谢驿丞老爷,你们的大恩大德小石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驿丞满意的笑道:“好啦好啦,快些送老人家去休息吧,顺喜,还不快去去给他们安置个房间!” 话音刚落,只见刚才的小二立马迎了过来,疑惑的打量着他们,悻悻地说道:“走吧!” “有劳小二哥了。”小石头小心翼翼地扶起老人,“爷爷,慢点儿!” 见爷孙俩跟着小二进了后堂,轻初云神色复杂的看着莫流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莫流暄身上还有很多让她看不透的地方,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个好人,这样的人自己到时真的能若无其事的杀了他吗? 解无忧写了药方交给驿丞,嘱咐道:“此药每次用三碗水熬成一碗服下,头三日每日需服三次,三日之后每日服一次即可。”说着,他又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子交给驿丞,“这个就当是他们住在这里的房钱和抓药的钱吧!” 驿丞长吁一声,“相爷、公子尽管放心,都是可怜人,小人会尽量照顾的!若没其他吩咐,小人这就让人抓药去!” “不急!”莫流暄正色说道:“将我们的马匹全部换成脚力最好的马,本相要连夜赶路!” “这……”驿丞不敢相信的看向莫流暄,但见他眼中的决然凛然,只得暗暗地应下,转身进了后堂。 解无忧通知随从们整理行装去了,只留下轻初云和莫流暄两人,莫流暄歉意的看向轻初云:“赶了两天的路,今日本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的……” 轻初云淡然的笑道:“我明白的!” 莫流暄闻言,赞赏的点点头,眉间舒展了不少,“走吧!” 又是一夜的披星戴月,随着离豫州越来越近,又遇到了几波背井离乡的饥民,莫流暄却再没有停下来,反倒命马车快速行进着,一路上颠簸更甚,轻初云觉得自己都快要散架了。 她看了看莫流暄,暗自用力抓住马车,让自己尽量平稳些。 豫州的情况或许比莫流暄得到的消息还要严重,她能感觉到莫流暄此时心里的着急,所以面上仍是一脸轻松的样子,。 “相爷,前面就是驿馆了,赶了一夜的路马也乏了,我看还是进去歇息一下吧。”解无忧指着不远处的房屋说道。 莫流暄默了一会,说道:“也好,让大家补足干粮,待会儿继续赶路。” 轻初云目光淡淡扫过众人,莫流暄手下的人果然都是训练有素,连赶了几天的路,虽面上已有倦色,可举手投足仍是一派严谨,不禁暗自佩服不已。 正在这时,方才还坐在路旁的饥民缓缓起身走了进来,轻初云注意到后面还有个抱着婴孩的女子,她进来后找了个角落坐下,一个劲的在往孩子的嘴里塞着什么东西,她拿了个馒头好奇的走了过去。 待她看清女子的动作不禁身子一震,“你……你这是做什么?” 女子看了眼轻初云,尴尬的笑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没有吃的,所以乳汁不够,只好咬破了手指让她吸,可她不管怎么喂,她就是不吸啊!”
轻初云看着女子怀里的婴孩,或许是长期吃不饱面色有些饥黄,只觉心里堵得慌,将馒头递给了女子,缓缓说道:“看来是这孩子有灵性,不肯饮母之血啊,拿着吧!” “馒头!”一旁的男子眼里放出一道精光,欣喜的叫道,不待女子接过馒头便一把夺了去,其余几人闻言也涌过来争抢起来。 “大伙看,就是她拿的馒头!”不知是指着轻初云谁大喊了一声,早已失去了理智的几人闻言立刻向她扑来。 莫流暄心道不好,不及多想一跃而起,飞身过去一把将轻初云拉过来护在怀里,随从们见状立即拔出刀来闪身过去,将莫流暄护在身后。 见到寒冷的刀光,饥民们总算恢复了理智,跪下身来,说道:“大人,我们不是有意冒犯姑娘的,我们实在饿极了,只想讨口吃的!” 莫流暄看着轻初云,温和地说道:“你没事吧!” 轻初云摇摇头,“没事。”她看了看跪在面前的饥民,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莫流暄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人,长吁一声,“把刀收起来吧,无忧,让小二给他们弄些吃的!” 几人一愣,面面相觑的看着莫流暄,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待看到接踵而至的食物上了桌,他们再也顾不上这么多,一拥而上,竟忘了要道谢。 莫流暄神色复杂的看着已经有些憔悴的轻初云,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云儿可会骑马?” 轻初云自是明白的他的意思,坚定地点点头。 “此地离豫州还有两天的路程,云儿可是吃得消?”莫流暄担忧的说道。 轻初云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这骑马可比坐在马车里有趣多了,这几天颠得够呛,正好骑马舒展舒展!” 莫流暄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暗叹一声,吩咐道:“将马车留在这里,让驿丞再牵两匹马来!” “什么,相爷!您……”解无忧不敢相信的看着莫流暄,又看了看轻初云,“您还是坐马车好了,何况云儿……” 莫流暄余光瞥向正在狼吞虎咽的饥民,神情变得凛然,“豫州的情况只怕比想象中还有严重,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快些赶到才行。命人飞鸽传书给萧彧,让他务必星夜兼程,尽快将赈灾的粮食送到!” “相爷,这是您二位的马。” 莫流暄仔细打量了两匹马,问道:“这两匹马中,那匹较为温顺些?” “回相爷,枣红色这匹马比较温顺。” “嗯,”莫流暄点点头,“那云儿就骑枣红色这匹吧!” 轻初云知道他的用意,也不推辞,翻身上了马,只觉浑身一疼,仍是故作轻松的说道:“好马,不如我与相爷比试一番!”说着,猛踢马肚绝尘而去。 莫流暄冁然一笑,顿觉轻松了不少,随即翻身上马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