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温泉行宫(四)
一轮弯月悄无声息的悬挂天边,轻初云站起身来,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缓缓的闭上眼睛,原本单薄的身子在静逸的月光下显得愈发清冷。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跳动的眼睑揭示着她内心的挣扎,莫流暄就这样死了吗?也罢,这不正是我来此的目的吗,或许这样隐哥哥就不用娶顾婉莹了,不是很好吗,可为什么心里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呢? 眼前渐渐浮现出那个美好的男子,上善若水,虚怀若谷。不!不应该是这样,他不应该悄无声息死在这里,我还没有赢他,对!我要光明正大的赢他! 轻初云猛地睁开眼,转身向园外走去。 莫流暄浑身湿透,若是没死定会和自己一样尽量避开人群,轻初云凭着记忆一路寻去,并未见到莫流暄的踪影,兴许莫流暄晕过去了被水流冲到了岸边也不一定,她又沿着湖边细细的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他。 这下轻初云有些真的相信了,她看着静静流淌的湖水,心中竟不知悲喜,良久,她才转身缓缓离去。 刚走了没两步便停了下来,她不甘心的回过头去环顾了一周,那个期待中的身影仍是没有出现,终是只得暗然离去,涂余一声叹息。 轻初云伫立在竹苑外,看着幽深的园子,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倘若莫流暄真的死了,自己理当要告知无忧公子他们,好让他们将莫流暄的尸身带回去入土为安,可他们若是问起了来,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 “云儿是在担心本相的吗?” 正在轻初云拿不定主意时,一个邪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轻初云心中一喜,迅速转过身去,只见莫流暄正玩味的看向自己。 轻初云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明媚的笑靥,原本黯然的眸子霎时间灿若星辰,她静静地看着莫流暄,粉唇轻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上的笑靥渐渐敛起,她缓缓地回过身去暗叹一声,默默地向梅园走去。 莫流暄看着轻初云离去的身影,原本玩味的笑意渐渐变成冰冷。 其实莫流暄见轻初云离去后本是想放响箭通知无忧他们给自己送衣服来的,可当他取出响箭时才发现早已浸湿不能用了,于是他只好静静待在水里,等到觉得行宫里的人应该都已睡下方才飞身回了竹苑。 无忧他们见他未归,一直在他房里等他,见他衣衫尽湿狼狈不堪的样子均是吃惊不已。此时的厨房早已没了热水,他只好拿了衣服去附近的温泉沐浴更衣,这才回来,却不想竟遇到了轻初云,这个时辰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诶,相爷,她……她大半夜跑来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什么意思啊?” 身后的解无忧一头雾水的看看莫流暄又看看轻初云,莫流暄阴沉着脸并未回答他径直向屋内走去。 “相爷,相爷你怎么走了?”解无忧更是糊涂了,他转身看向萧彧,“你说相爷和这轻初云究竟是唱的哪出啊?难道刚才相爷衣衫尽湿也和她有关?” “……” “哎呀!”突然,他恍然大悟:“你说会不会是相爷见美男计不管用干脆强攻,结果反而着了人家的道啊?” 萧彧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凛冽地看向解无忧,他真的是相爷手下的第一谋士吗,有时候他真想撬开他的猪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诶,我说萧彧,你倒是说句话啊!” 萧彧终于收回了目光,冷冷地说道:“你这么想知道就自己问相爷去!”便不再理会解无忧兀自走了进去。 “诶,你这个木头脸!我……我不是好奇嘛,相爷要是能说我还用瞎猜吗?喂,木头脸,你等等我!”说着,解无忧快步跟了上去。 解无忧刚踏进屋内便看到莫流暄静静的坐在卧榻上,左手执的黑子方落定,右手执着白子正专注的凝视着面前的棋盘。 相爷怎么又在自己和自己对弈了?他疑惑的看向萧彧,萧彧却只当没看见,别过头去不看他。这个木头脸,解无忧心中愤愤的骂道。 莫流暄嘴角轻扬,淡淡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他虽专注的看着棋盘,仍是洞悉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嘿嘿!”解无忧干笑两声,“这……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最近相爷的心好像变软了。” “……” 解无忧见莫流暄不说话,正色说道:“轻初云来路不明,我们明里暗里动用了这么多势力却仍是查不出她的底细,原因只有两种,这其一嘛,就是当真如她所说她是被隐世高人收养,根本就没有来历,所以查不到;至于这其二嘛。” 解无忧看了看莫流暄,继续说道:“就是有人故意将她的过去抹去,而且还做的滴水不漏!”只见他眸光森冷,“可若是当真连我们也查不出,只怕她背后的势力……” 莫流暄仍是自顾自的下着棋,其实解无忧所说的他又何尝会想不到呢。 “相爷!”见莫流暄仍是不说话,解无忧不禁有些担心,相爷该不会真的对她…… 莫流暄放下手中的棋子,缓缓地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解无忧,淡淡地笑道:“许是寂寞久了,所以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吧!” 相爷!解无忧怔怔的看着他,想起了当日燕州城与歌留舒那一战相爷的神情,解无忧心中一震,他突然明白了莫流暄,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有人终此一生只求一败。 一直以来相爷都太寂寞,轻初云的确是可以和相爷比肩的女子,可她若是敌人,留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不能让相爷冒这个险! “你说得对,该结束了!”莫流暄淡淡地笑着,眼里却变得荒芜,他凛然地看向萧彧:“有件事情本相要你亲自去做……” 解无忧静静地看着莫流暄眼中的荒芜,心中尽是不忍,上天对相爷太残忍了,他不禁有些后悔了。 只见莫流暄毅然执起一枚黑子定定的落下,原本已是乘龙之势的白子霎时间分崩离析,化为乌有…… 清晨,梅园内。
夜无伤一脸焦急的看着躺在床上浑身guntang的人儿,眉头紧蹙,面色苍白全无血色,“云儿的风寒不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怎么一觉醒来反而比之前更严重了?” 夜无伤愠怒的看向一旁的阿桃,“阿桃,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桃忐忑的看着夜无伤,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她本想将昨晚轻初云离开正殿不知所踪,回来时竟衣衫尽湿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夜无伤,可一想到轻初云昨晚那凛然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只好咽了下去。 夜无伤专注的看着轻初云,替她反复搽拭着额头降温,并未留意阿桃的神色。 站在一旁的小灵子倒是看出了端倪,他走到阿桃身旁狠狠地说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殿下将好生生的人儿交给你照顾,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姑娘就病成这样,若是姑娘有个闪失,看你怎么担待得起!” 阿桃吓得一个哆嗦,直直的跪在地上,不断地向磕着头,“奴婢知错了,请殿下恕罪!” 其实昨晚她已经很小心了,生怕轻初云冻着,去打水前还将暖炉朝她挪近了些,怎么就……阿桃真是暗暗地掐了自己一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夜无伤闻言,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阿桃,“说,昨晚云儿离开正殿后都发生了什么?” “这……”阿桃暗自咬了咬呀,“奴婢不知。”声音几不可闻,躬身跪着的身子因害怕不住的颤抖。 “什么?你……”夜无伤心下大怒,正要责罚阿桃时,躺在床上的人儿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云儿,你说什么?”夜无伤赶紧将头朝轻初云靠近了些。 “水……水……”轻初云虚弱的发出声音。 “还不快拿水来!”夜无伤坐起身来,着急的说道。 “殿下!”小灵子不敢马虎,立刻去斟了杯水送到夜无伤跟前。 夜无伤一手接过水杯一手轻轻地扶着轻初云的头,小心翼翼的喂到嘴边。他将轻初云重新放回床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仍是guntang。 “殿下,张太医来了!” “微臣参见……” “行了行了,赶紧过来看看云儿怎么样了!”不待张太医说完,夜无伤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是!”张太医见状,心知床榻上的人在夜无伤心中的分量定是不轻,不敢耽误,他快步走到床前,隔着锦帕开始为轻初云诊脉。 只见他眉头紧锁,又起身查看了轻初云的瞳色,方才缓缓走到夜无伤跟前,恭敬的回道:“禀殿下,这位姑娘乃是寒气入侵所致的高热不退,并无大碍,微臣这就去开方子为姑娘煎药,相信要不了多久姑娘就会醒来的。” 夜无伤闻言面色才稍稍缓和,他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阿桃,“还不快随太医去抓药!” “是!”阿桃提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定,她迅速站起身来,跟着张太医出了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