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曾经的现在
…… 外界的日月不断交替，云中境内却总是一成不变。天空永远是晴朗的，耀日永远是温和的。 昨天，今天，或是明天。清晨，午后或是夜晚。在这幅画境中，所有的空间设定都被定格在了一个完美的状态。 完美是人人都想追求的极致，但是当一切都完美无瑕时，这种极致将不再是完美，而是恐怖。 当每天对周围的所有感受都是相同的，当每天都在做同一件事，当每天呼吸的空气都是同样的新鲜，当每天对自己说着同样的话语。 当一年四季总是同一个季节，当一年四季总是同一个温度，当一年四季总是同一片蓝天，当一年四季总是同一片草地。 龙昊大概明白了，也体会到了小灰内心对孤独的恐慌。那种感觉，就像是某个科幻小说中，被囚禁在某一天时间流中的犯人。没有明天，没有未来，什么都没有，连死都不能。 …… 这里是云中境内的第三处守护禁制，死亡火山的幻境画面。 这座火山内常年一片赤红，在火山底部，有一片圆形的岩浆湖。湖中的岩浆带有剧烈的毁灭气息，但小灰却能在其中如鱼得水，轻松自然的欢快玩耍。 第一次见到这个景象的时候，龙昊内心深处除了震撼就是羡慕。同样是玩火的，小灰能在岩浆中洗澡，自己却只能站在远处观望。 但是久而久之，这种场面慢慢深入脑海，就会变得平淡无奇。 小灰虽然能在岩浆中如此轻松，但他除了这片空间，别无可去。虽说这画境中还有幻舞一家，偶尔也会有其他人来做客。但是就如幻舞自己所说，小灰是火山岩浆中诞生的异铁之灵，虽为灵物，但终究有别于人类。 小灰的内心是如何的，幻舞摸不透。小灰的实力太过强横，幻舞也无法掌控。让这样一个家伙待在自己的亲人朋友身边，不就相当于一个炸弹吗？ 幻舞当然不敢赌，所以也不会亲近他。当一个人对你产生芥蒂隔阂时，不管你如何作践自己或者如何强势的去接近，都只是徒劳。因为你缺少的是一个心与灵的寄托，而不是一人或一物的空洞陪伴。 小灰最初不懂，也曾让幻舞有过一段时间的烦恼。后来他懂了，于是乎幻舞的画境也缺少了最强力的守护。 龙昊曾问过幻舞，失去了小灰的画境空间，将不再是他的最后依仗。和接受小灰相比，貌似没有什么差别。毕竟外面的世界，同样步步生死之间。 幻舞的回答有些奇怪，人终究是要回归社会的，独狼无法生存。相比于依赖一个一成不变的空间，他宁愿选择外界的动荡不安。接受小灰，意味着自己和家人要长期待在画境中。这里的完美太过完美，孤独太过彻底。 小灰的出现，只是自己心血来潮后诞生的意外，难道要因为一个意外，就毁掉现在的幸福吗？ 对于这样的回答，龙昊无话可说。人是自私的，这是天性，是本能。只有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才会去考虑他人的感受，这是合情合理的。 对于小灰，龙昊能有的，也只是同情。可惜自己不是画境的主人，就算想为这个可怜虫做点什么，也只能是暂时的。 虽然是暂时的，但也总要好过没有。 ……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龙昊除了偶尔离开一下下去抽根烟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待在小灰的身边。 这张纸不是空白的，他有属于自己的内容，只是内容很单调。 只有改变这单调，才能彻底让他从孤独中解脱。也许当自己离开以后，孤独又会重新回到小灰身上，但是至少他的心不再是空的，至少还有事情可以去回忆。 想要给一张赤红的纸张涂上其他颜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颜色重了，整张纸会变得越来越黑暗，再加上最初就暴动的红色，这张纸就毁了。 颜色轻的话，又会看不出什么变化，甚至连原本清淡的颜料都会被染成红色。 不过这对龙昊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阻碍，每次踏上孤独这座桥，他总能安然离开。 幻音困阵中的那首《玫瑰有罪》，背景讲述的是复仇。龙昊不知道火山岩浆中诞生的小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悟，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奇特的家伙对于音乐有很强的感悟能力，这就对了。 龙昊突然想到了一首歌，和现在的一切都不相符的歌，但是就是莫名的想要唱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想要告诉小灰什么，不过既然想到了，去做就好。 …… 火山口的一块巨石旁，龙昊和小灰背靠着背，一个在唱，一个在听。一个面带微笑，一个一脸彷徨。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歌声很高昂，完全颠覆了这首歌的本意。曾经的一切和这段词是多么的相像，原本该低沉的歌声，变成了现在的不伦不类。听上去有些不甘，但是又好像看透凡尘一般。 …… 远处的另一处画境空间的边缘，急奔中的幻舞突然停下了脚步。这里是他的地盘，虽然相距火山口的位置很远，但是他的感受很清晰。 那个和自己相处了五年的身影，如今和一个相识不足五天的家伙背靠着背，像是多年的兄弟一般。这画面，让幻舞有些不敢相信。 这还是自己认为的危险人物吗？这还是那颗很暴动的活动炸弹吗？这还是自己曾经无法抵抗的小灰吗？ 幻舞内心动摇了，之前和龙隐的切磋原本让他很想跟随龙隐他们一起旅行，这样自己就可以进步的更快，但是龙隐却说要得到耗子的许可才行。一个荒玉阶的强者对一个月石阶的小家伙惟命是从，这让幻舞很不屑，但是又没办法。 现在，他已经无法再小看那个一直被龙隐挂在嘴边的家伙了。 自己拥有琉璃阶的实力又如何？十年完成了别人百年的修炼又如何？明明比那个只有月石阶的小子强那么多，却怎么也得不到龙隐的一句肯定。明明比那小子距离小灰更近，却怎么也无法达到那小子现在和小灰的距离。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强者为尊….究竟是哪方面强，才能真正的为尊？”幻舞有些迷茫，难道自己真的要去跟一个比自己实力低那么多的人学习什么？难道自己也要像龙隐那样跟在一个弱小的家伙身边低声下气？ “不！不对！”幻舞突然想起了两天前和龙隐的一决高下，因为曾经运用幻术打败过一名荒玉阶强者，所以他在面对龙隐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压迫感。在他心中，荒玉阶虽然很强，但也不过如此。 只是没想到刚刚开始交手，龙隐只是放出了一条赤红色的烟龙，就压制的他完全无法反抗了。龙隐告诉他，赤红色烟龙的气势是从龙昊身上捕捉储存的，幻舞当时根本就不信。一个月石阶的家伙怎么可能拥有能压迫的让琉璃阶的他都毫无反抗的能力呢？ 现在，在看到火山口的那副和谐画面后，幻舞开始有些相信了。有时候的有些气势压迫，不一定非要实力强才能发挥出来。现在想想，当时自己面对那条赤红色烟龙时所感受到的气息，根本就是纯粹的拼死杀气。 说白了，那股气势的压迫与自身实力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发自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戾气，那种抱着就算死也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rou的决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当一个人连死都不在乎的时候，他所能爆发出的力量会带有一种无天唯我的压制性。 当他明知道前方必然会有危险，但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打开心灵，去接受，去感受。那种决心，那种坚定…. 幻舞释然了，这就是所谓的个人魅力吧？难怪连龙隐这样的强者都愿意听从那家伙的话，难怪连小灰这样的暴戾灵体生命都能认同他的存在。 这与力量的强弱无关，与实力的高低无关。这是心与心的相互寒暄，这是灵魂与灵魂之间的零距离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