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雪夜山神庙!(上)
何伯看上去却比刘恒冷静,一脸无奈道:“班爷说笑了,我一个老仆人,少爷还不满十二,老的老小的小,能犯什么事?” “这可说不准。【】”班头的疑心没这么容易消除,握住刀柄慢慢走来,哗地掀开帘子,和刘恒面对面。 刘恒努力装出害怕的样,怯怯望向班头,只见是张显得沧桑的微黑方脸。两人素未谋面,但班头却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看他的时间也略显漫长。而且他的眼神,让刘恒有种错觉,像是深深凝视,想把刘恒的长相牢牢记住一样。 紧随班头的一个高瘦守卫,似乎也觉得班头查看的时间太长,有些古怪,好奇地凑头也往里看,班头却很快把帘子放了下去。 这班头有古怪! 从帘子缝隙,能见到何伯把一袋东西隐蔽地塞给了班头,讨好笑道:“打扰几位爷的酒兴,实在抱歉,还望通融。” 班头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收回怀中,似乎颇为满意,回头朝其他守卫吆喝道:“算了,谁家都有难处,各位权当给我个面子,开城门!待会我请大家去怡红院!喝好酒!” 守卫们面面相觑,都露出了笑容,一听就知道,班头得了大好处,自然也少不得他们的。难得收到浮财,他们也跟着心情大好,在银子面前,所谓的封城令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开门,开门!” “让人家少爷赶回去奔丧!” 轰隆声响,城门开启,守卫们嬉笑着目送,何伯一路陪着笑,刘恒目瞪口呆,居然就这么出城了? 真是因为使了银子的关系吗? 刘恒有种预感,应该没那么简单,以他们家的家境,何伯能有多少银子,班头偏偏很满意? “那个班头……” “班头姓张,叫张子忠,本就是咱们家安插进去的后路,现在是他尽忠的时候了。”何伯闷闷地道。 刘恒这才恍然大悟,但听到尽忠,顿时又觉不对,“他会死么?” 何伯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 “如果咱们不出城,装作没事发生,也没人会怀疑我们家,何必让他尽忠?”刘恒几乎是愤怒地问道。 何伯依旧闷闷地道:“顾老头是别人的暗探,官府不查,也有人会很快追查到咱们。” 刘恒震惊,一时无言以对。 一个顾老头,苦心孤诣隐藏无数年,只为了时刻监视他刘家,到最后为了保住秘密疯狂自尽。如今又是一个人,为了掩护他出城而“尽忠”! 这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的匪夷所思,简直让人发疯。 为了这些稀奇古怪的原因,只是为了别人,就选择去死,他们的生命,怎么能如此廉价? 值得么? 这背后又究竟都隐藏着什么? 我,我们刘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眼见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接连因为他而死,他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真当自己刘家只是个落破的贵族,沉默好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别人为什么要监视我们家?用人命留后路,我们家究竟是干什么的?都到这时候了,何伯还不准备告诉我吗?” “少爷,别问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何伯却依旧不说。 还当我是小孩子么? 刘恒知道,何伯不开口,他根本没办法撬开他的嘴,只觉气闷。 马车哒哒走在官道上,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重新闭合的城门。 叫张子忠的班头,第一次见面就注定要因为他去死,能不能活下来? 顾家,死了顶梁柱,一家人不知该有多伤心?四岁的顾小石,以后知道爷爷是被他逼死的,会不会恨他一辈子? 还有大嘴,祝二叔,才送他枣的杜姑娘,从此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以后还会记得他么? 学堂,伍先生,会怎么看待他这个突然消失的逆徒? 这一刻,他甚至回想起学堂里,每一个曾经背地里鄙夷他的同窗,甚至赵景,还有武戏班子,郑大财主,被他医好不再怕鬼的小郑舒! 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十多年的记忆都和这座城有关,所有和他接触过的鲜活的人,都和这远去的城一起,就此成为过去。 就这么离开了?又要去往哪里? 腊月初一的深夜里,车外寒风凛冽,悄悄飘起了细雪,开平三十一年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他心头一片茫然和彷徨。 雪越下越大,满地铺上薄薄银装,不知走了多久,留安城已经淹没在夜色里,彻底看不见了,何伯却突然停住了车,神色严肃地道:“少爷,去山脚山神庙,一定要躲好!” “难道有人追来了?”刘恒急忙下车,查看左右,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来人很快就能赶到,我去拦住他们。” “还是我来吧。”刘恒哪里会走,自觉如今的武功不弱,岂能让老弱的何伯去拼命。 “能杀了武生二重的顾老头,我才知道少爷偷偷练了武。”何伯神色柔和看向刘恒,接着望向来时的路,“但来的是高手,已经不是武生境能够应付的,少爷放心躲好就是。” 噗,噗,噗! 何伯身上,突然传出三声细微的轻响,有三道细长黑影爆射向四方,何伯的身躯便在刘恒吃惊的注视之下,迅速鼓胀起来,连模样都变得年轻许多。 “金针锁脉!这老头果然不简单!”老鬼都发出惊叹。 眼前的人身材修长,高大伟岸,像是顶天立地一般,模样英武,只能依稀看出何伯的影子,却哪里还像刘恒印象中,那个枯瘦矮小的老头? 离得近,刺骨寒冬里,都能感受何伯身上散发的股股热力,连漫天雪花都被吹得纷纷翻卷飘开。如同站在熊熊燃烧的洪炉旁,却又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他身体中,正在释放出一头将要吞天噬地的巨兽! 天翻地覆般的巨变! 连何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人,此刻都变得陌生起来! 难道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由不得他多想,何伯迎着来路跨步而去。开始时步伐不快,但越来越快,如同奔马,黑发和衣襟猎猎飞扬,迅速消失在雪夜中,只剩下他奔跑掀起的狂风,如巨浪般夹裹万千雪花倒卷而回。 “人跑的竟比骏马更快,寒冰都为之消融,这是什么境界?”被狂风吹得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刘恒只觉得震撼莫名。 “跨越了武生境九重之上的存在,已经接近武夫境巅峰,弹指劲风也能轻易杀死你。可惜不能看他一战,否则对你眼界的提升,大有裨益。”老鬼遗憾道。
武夫境巅峰! 练到武生境二重,刘恒已经远超常人,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他一击,必定会重伤,他很难想象武生境九重会有多强,更难想象高出一个大境界,站在武生境巅峰的何伯,又会是何等强悍! “武生境巅峰,寻常刀枪不入,血气如洪炉,神鬼辟易,能一个打几十个,你说厉不厉害?而更上一大境界的武夫境,已经成为杀场上的中流砥柱,如同绞rou机般,人不死力无尽,坐如山站如枪,不动而威,号称千人敌!”老鬼给刘恒讲解了几句。 千人敌! 也就是说此刻的何伯,比千人组成的大军还要恐怖,岂不是一个人就能打下诺大的留安县? 刘恒单是听闻,都觉得热血沸腾,惊骇绝伦,一个人修炼武功,竟然能这么强!堪比传说中能够屠城灭族的了! 跑向不远处的破败山神庙,刘恒难免忧心忡忡,逼得何伯暴露出本来实力,还要半路截击,说明来犯之敌恐怕比他更强,起码十多年没出手的何伯,能胜过一直保持在巅峰的对手么? “一个偏僻县城,隐藏的高手,最多也就他们这个层次了。”老鬼又变得懒洋洋地,“他要你躲起来,是怕被人抓住你来威胁他,让他不能放心施展。再者说,他们那种强度的打斗,动辄开山裂石,内力横飞,你在半里内都可能受波及,意外身亡,自然要离远些才放心。” “别小看你何伯,他比你想象的更强。” 听到老鬼分析,刘恒立马放心不少,刚跑进山神庙,突然感觉脚下大地微微抖动起来,仿佛地震一般。 “交手了!”老鬼让刘恒静听,很快,就听到如浓云中滚雷一样的重响声,接连而紧促,轰轰欲聋,“接近一里外,很激烈,两人有的打,慢慢等吧。” 相隔这么远,还能感受到如此骇人的声势,可见武夫境巅峰的强者交手,有多么恐怖!在这如同天地灾难的可怕威力面前,原本短短一个月,成为县里顶尖高手的骄傲,顷刻间荡然无存。 刘恒难免又为何伯紧张了起来,更生起懊恼,“还是自己太弱了,根本帮不上忙。” “你知足吧,要不是遇上我,你傻乎乎跟着那秦长武练一辈子,顶多也就你现在的水平。”老鬼自夸起来,脸皮一向很厚。“这算什么,有我在,以后你只会比这更强!” 哪怕老鬼这么说,刘恒还是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更有种茫然。顾老头,张子忠,接着又是何伯,这样的强者,却甘于平凡,隐藏自己十多年默默守护他,为什么? 如今又有同样强大的高手,平时根本不见,此刻却紧追而来,又是为什么? 我,究竟是谁? “别乱想了,来人了!”老鬼突然提醒。 还有人?! 刘恒猛地惊醒,朝来路看去,只见两道黑衣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马车旁,没拉开帘子已经猛地一刀戳了进去! 来人根本不想留活口! 帘子被急促刀影劈成了漫天布片,见马车里竟没人,两个人影略微停顿后四下搜查,立刻朝山神庙摸来。 依旧是杀气腾腾! “起码是武生境炼骨期的人物!快躲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