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落雨
“很可惜，如若我反应迟钝一分，或许我的心脏已经被洞穿了。” 先前李浩宇那突兀一击，犹如隐蔽已久，蓄力强袭的扭曲毒蛇，狠辣果决，直指陆峰心脏。关键时刻，陆峰敏锐察觉到了，但已经无法避开，身子向边侧微微挪移了一点，原本该洞穿心脏的一击打到了陆峰胸膛靠右一点的位置。 虽然这依旧是重创，但还不足以致命。甚至以陆峰现在的境界实力，还能保有一小部分战力。 李浩宇睁着幽深的双眸死死盯着正在调息的陆峰，似有所思，却又不作言语。转而，他目光一转，落在了就静躺在身前的刘一心身上。 李浩宇看到，巨大的冰刺刺穿了她娇弱身躯，在腹部留下一口碗口大的狰狞血洞。冰刺正发出艰涩消融的吱吱声响，似要连带着刘一心的躯体一同融化。 李浩宇身体很僵硬，经过业火地灼烧，又强行发力，施展了高强度的武学，此刻也已经到了极限。他轻轻屈伸，将倒在冰凉地面的刘一心扶起，问：“为什么？” 刘一心伤势极重，这森冷冰刺几乎搅毁了她大部分脏腑。这等伤势，已经足以对她性命构成威胁。虽然武者的生命力远超常人，甚至高阶武者几乎可以无视掉rou身的伤害，但这等能力显然不是王座武者所能具备的。 王座武者的生命重心，依旧是自己的身体。身体损坏程度的强弱，便能决定武者的存灭。昔日陈小帅能够以一拳之力打败炎护法，也是这个道理。 刘一心现在的状况，除非有罕见灵药治愈，或者有武道境界极高的武者相助，她才有继续存活的可能。然而，现实是一如既往的残酷。这两点，现在的李浩宇都不具备。 感知着自己生命力地极速消退，刘一心脸上却没有半分绝望之色，反而露出了憔悴而柔和的笑意：“刚才，你的样子真的吓到我了。” 李浩宇沉默之际，眼角余光能见陆峰的身影。那个王座初期的武者正一步一步靠来，黑夜中，悉悉步伐若同死神地呼唤。 李浩宇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陆峰：“给我一点时间！” 话音刚烈，有着不容置喙之意。 陆峰顿了顿，旋即摇头：“现在，你必须死！” 眼前的画面或许感人，但止不住陆峰心头的杀意。在陆峰心头，李浩宇就是一个恶魔，一个吃人的恶魔！陆峰更清楚，李浩宇背后还有李冠。眼下看似陆峰捏住了李浩宇的命脉，可以肆意拿捏他的死活，但谁也不知道李冠会否在这个时间点突兀出现。到时候，两者的立场将彻底逆转。 陆峰已经走近，抬手间，火光升腾，浓郁精纯的能量呼啸，欲一拳轰碎李浩宇！ “五息！” 李浩宇猛然抬眼，遍布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陆峰，那目光中，竟有一分哀求之色。 陆峰沉默，半响后，抬起的手轻轻落下：“只有五息。” 李浩宇如蒙大赦，分明是生死之际，他眼中竟有一分憧憬之色。就像是久经黑暗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抹曙光，欲抬手将其死死捏住一般。 “一心，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挡下这一击。” 刘一心面颊苍白，盯着李浩宇似依旧不变的脸，她笑着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李浩宇的心猛然一沉，蓦地，他的身子颓然一抖，喃喃道：“是的，我早该知道了。” “浩宇，你本就是一个温柔的人。我不想看着你一步步坠入黑暗，可我无力扭转你对你弟弟的执念。为此，我愿意与你共同沦陷。 或有一天你会发现，在你的生命中，最为重要之人，除开你弟弟之外，并非再无他人。 李浩宇，我一直都喜欢你。这四十年里，日日夜夜都是如此。” 刘一心说着，脸上有了越加美丽的笑颜。她本身长得并不好看，但这一刻的洁净笑容，却又犹如初生婴孩的纯洁，砰人心魂。 洁净笑颜持续中，刘一心死了。残酷时代中，一个毫不起眼的生命就此消散。如若沙粒落在磅礴大海，不起半分涟漪。或唯独她消逝前眼中残留的眷念与不舍，能令某些人铭记一段时间。印证这世间还存在过这么一个女子。 “啊啊啊……” 感受着刘一心逐步淡去的体温，李浩宇仰头大吼，迎着漆黑的天穹，他的眼角，有泪光淌动。 “不可以！你不可以死！” 李浩宇哭了，紧紧拥着刘一心的尸体，他癫狂大哭：“为什么上天对我就如此不公？弟弟死了，而今，连你也要走吗？” 陆峰冷冷盯着眼前的一幕，到了现在，五息时间早已经过去，陆峰却并没有动手。 “是你自己封闭了内心，未能看到就在自己身边值得珍惜之人。沉湎于过去的伤痛，却忽视近在眼前的美好。对你不公的并非苍天，而是你自己。 生命的长河，从来都是永无止境的。如若坚定向前，在视野尽头的更远处，或会有暖软的曙光。” 说罢，陆峰抬手，火光闪耀，欲一拳了结李浩宇。 “能答应我一件事？” 陆峰道：“说。” “能将我与一心合葬？活着的时候，我没能紧握。至少在死后，我想紧扣她的双手。” “可悲。” 陆峰淡漠地吐出两个字，带着火光的一拳狠狠轰向了李浩宇的胸膛。 李浩宇不闪不避，坦然相对，嘴角释然微笑于耀眼火光中显得尤为清晰。 拳落，李浩宇身死！ 陆峰目光扫过静静躺着地面的李浩宇与刘一心的尸体，陆峰喃喃说道：“我答应最后的心愿，事结之后，我会将你们俩合葬在此地。让你这可悲的念想永恒延续。” 说话间，陆峰目光微微一凝，看到李浩宇正对着自己摊开的手，一块光华精致的玉轻轻磕在他的手心。 陆峰明白了，这块玉恐怕是李浩宇的救命符，是李浩宇向李冠求救用的。只是李浩宇在最后一刻都未曾捏碎这块玉，应该是随着刘一心地死，李浩宇再无生念，而选择了安静死亡。 陆峰内心轻声一叹，武者的世界，果真是冰冷残酷。 旋即，陆峰将目光转向了上官贞与方冷希激斗的方向。 这么一看，陆峰惊讶地发现，原以为颇为棘手的方冷希竟是被上官贞压着打。 不过陆峰很快就释然了。上官贞毕竟是慕容霜雨的传承者，其修炼天赋亦不比陆峰弱上太多。这方冷希本身也是王座初期临近中期的层次。加上他炼阵师这层身分，估计也就堪比初入王座中期的武者。 而上官贞，本身就有着越阶战斗的能力。这么稍微细想一下，上官贞能够压制方冷希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 说起来，这方冷希也挺倒霉的。作为他最强手段的阵法，在上官贞眼前就像是玩笑。因为方冷希会的阵法都是冰系的，这根本就无法对上官贞造成半分伤害，反而是助长上官贞的实力。 此时，方冷希已经被上官贞的修罗飞仙舞禁锢了，数之不尽的白虹流转于上官贞体表，化作能量光虹不断冲击方冷希。而方冷希也就只能勉强凝聚能量壁垒进行防御，到了现在，被上官贞打败也仅仅是时间的问题了。 陆峰轻笑一声，没有去插手上官贞的战斗，准备静等结果。 却是在这时，忽有清凉水珠落在了陆峰脸颊。陆峰仰头，黑夜中能见丝丝缕缕的清澈脉络划动，隐隐闪闪，透彻冰凉。 毫无征兆的一场雨。 雨势渐大，绵绵细雨顷刻化作倾盆之势，呼啸着似要湮没整个大地。 奇怪的是，如此大雨竟不带半分雷电，似乎这场雨，本身就是忤逆上天而倔强落下的。 陆峰看到，滔滔雨幕中，巨坑里横列的尸体被一一洗刷，静躺在不远处的李浩宇与刘一心亦被湮没。顷刻间，目之所及处，全都浸染透彻纯净的雨。 似乎，这倔强落下的雨并非上苍的愤怒，而谴责人类。反而是为了洗刷世间污浊而悄悄将临。 陆峰想到，魂涯与风一笑叙述的故事中。傅再生与魂涯口中争论的雨。 “这场雨，是山易城不忍见这等惨象而悄悄啜泣吗？” 陆峰喃喃一声。盯着雨幕下，李浩宇与刘一心越渐冰冷的尸体，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