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剥茧抽丝
黄昏时分,按察使司衙门,大牢。√★ “各位差爷,你们肯定搞错了,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不值得差爷大费周折。”几名差役押着陈阿牛进了大牢,陈阿牛边走边满脸堆笑地说道,眼神闪烁显得十分紧张。 本来,陈阿牛在城外的镇上躲得好好的,凭着从红袖那里敲诈来的钱财包了一个暗娼,平时吃香的喝辣的,过得好不逍遥快活。 可谁成想,下午时一队差役忽然闯进了暗娼的家里,不由分说拿了他就走,他开始还以为是县衙的人,等后来进了大牢才惊讶地得知是按察使司衙门的官差。 按察使司衙门的大牢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只有那些答案要案的案犯才能被关进这个大牢里,像那种偷鸡摸狗的小贼根本就没资格进来。 因此,做贼心虚的陈阿牛自然要试探一番,想看看他是犯了什么事情被抓进来的,难道是因为欠了赌场的高利贷没还进而被对方告上了衙门? 此时此刻,陈阿牛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被高利贷的人找麻烦,要知道那些放高利贷的人黑白两道通吃,要找衙门里的差役教训他易如反掌。 可令陈阿牛感到失望的是,看押他的那几名差役并没有回答他,一个个面无表情,把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牢房里,然后咣当一声锁上了牢门。 “不就是欠钱而已,有必要闹得那么大?”陈阿牛还从没有来到按察使司衙门的大牢,更没有享受过单间牢房的待遇,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牢房后脑子里有些懵。 当然了,他现在绝对想不到按察使司衙门的人抓他跟明月阁的案子有关,原因很简单,明月阁的案子已经审结了衙门的人吃饱了撑得再提起此事。 况且,如果招惹了什么大案的话那么衙门的人早把他拎到刑房里严刑拷问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不闻不问。 与此同时,按察使司衙门后院的客厅里。 “禀臬台大人,陈阿牛已经被关进了大牢。”李宏宇和方云正在向吕崇德介绍着两人这些天来调查明月阁一案的经过时,一名官吏走进来躬身向吕崇德禀报道。 “这个陈阿牛真的是杀了徐韬的凶手吗?”吕崇德闻言不由得诧异地望向了李宏宇和方云,武昌府府衙当时查案的时候可根本没查到如此重要的线索。 “臬台大人,根据卷宗上的记录,徐韬身上中的那几刀不仅扎得很深而且刀口很平整,这说明行凶者的力气很大,而且用刀很熟练,可李宏宜乃一介书生,平常拿笔杆子还行至于刀肯定很少摸过,因此无论如何都不会扎出徐韬尸体上的刀口。” 李宏宇闻言向吕崇德一躬身,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府衙的差役已经对当晚的情形进行了彻查,当晚并没有可疑的人员进出明月阁,那么这意味着凶手十有在明月阁里。” “考虑到凶手可以悄无声息地避开明月阁的人杀人,意味着其对明月阁的地形很熟悉并且即便是被人看见了也不会被人怀疑。” 说着,李宏宇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故而学生就与方经魁从明月阁的下人入手,派人监视他们的行踪,结果现陈阿牛在学生大伯离开后不久就下了赌场,不仅还清了以前欠下的高利贷而且还在赌场里大手大脚地赌钱,故而就引起了学生和方经魁的注意。” “是何人雇凶杀人?”吕崇德审案多年自然清楚李宏宇先前那番话的用意,于是不动声色地望着李宏宇问道。 “明月阁红牌红袖!”李宏宇闻言沉声答道,“是她暗中偷了李宏宜的香囊交给了陈阿牛,陈阿牛杀人后将它留在了徐韬的尸体上,用以栽赃嫁祸给李宏宜。” “原来是这样!”吕崇德闻言不由得微微颔,皱着眉头问道,“想必那把凶器也是红袖藏起来的。” 吕崇德先前就觉得锦囊和凶器的事情非常蹊跷,即便是李宏宜不慎把香囊留在了案现场,可他又不是傻子岂会把凶器也带回住处? 这样无疑是自寻死路,很显然案后第二天衙门的差役会把明月阁翻个底朝天,毕竟死去的不仅是一名生员,而且还是长沙府生员领袖之一,再加上临近乡试因此官府自然会重视了。 在吕崇德看来,正是这把凶器反而能证明李宏宜的清白,暗中筹划这件事情的人未免太过画蛇添足了。 不过,吕崇德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做法虽然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但由于临近乡试,这反而是最能置李宏宜于死地的办法,只要官府“人赃俱获”就会迅结案以平息事端,免得惊扰了乡试。 而一旦官府结案,那么要想再翻案可就难于上青天了,毕竟这是在李郁这个巡抚大人示下下做出的判决,况且也没人愿意再招惹这件被湖广生员们所关注的案子。 可那名幕后主使绝对不会想到,李宏宇竟然会在鸣鹿宴联合了新晋举人们进谏重审,致使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臬台大人,学生和李解元认为,红袖和陈阿牛事前应该准备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凶器,一把藏在红袖的屋里,一把由陈阿牛行凶,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交接凶器时被人看见。” 面对吕崇德关于凶器的疑问李宏宇望向了方云,方云于是躬身答道,毕竟这个案子是两人一起查证的,李宏宇岂能独占风头。 “这倒是一个可能。”吕崇德闻言顿时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随后不无遗憾地问道,“可红袖与李宏宜、徐韬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样做?” 当时武昌府府衙之所以没怀疑到“醉酒”的红袖身上,除了时间紧迫外还因为她之前与李宏宇、徐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因此没有杀人的动机。 “恐怕既是报恩,也是想给以后谋条出路。”方云见李宏宇向他微微颔,于是沉吟了一下沉声说道,“据学生与李解元的查证,韩亚魁十有牵扯进了这件案子!” “什么?”吕崇德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一脸愕然地盯着方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臬台大人,李解元与学生查到,韩亚魁未婚妻的死好像与徐韬有着密切的关系。” 方云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徐韬上一次前来参加乡试的时候结识了在绣庄当绣娘的红袖,故而趁着今科乡试的时候设计除了徐韬,嫁祸给了李宏宜。” “竟有这种事情!”吕崇德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几变,万万没想到韩泰竟然涉案如此之深,实在是出人意料。
“臬台大人,为了明天的案子能顺利审理,李解元和学生想提审陈阿牛,以陈阿牛的性子绝对会把一些证据留下来,进而威胁红袖,以期从中渔利。”方云闻言向吕崇德一拱手,沉声说道,“望臬台大人能前去坐镇。” “好,本臬台倒要看看陈阿牛手里是否保留有明月阁一案的证物。”吕崇德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经过先前李宏宇和方云的一番讲解后他对明月阁一案忽然有了拨开云层见明月的感触,事先真的没想到李宏宇和方云竟然掌握了如此多的线索和证据,因此肯定要出席此次审讯。 湖广按察使司衙门大牢,刑房。 陈阿牛被几名五大三粗的狱卒拖了进来,按着跪在了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的吕崇德面前,李宏宇和方云一左一右地坐在吕崇德下手处,与身穿正三品官服的吕崇德不同两人一身便装。 跟大明衙门里的刑房一样,按察使司的刑房也罗列着不少血迹斑斑的刑具,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知道你面前的这位大人是何人吗?”瞅了一眼忐忑不安的陈阿牛后,李宏宇面无表情地问道。 “小人叩见臬台大人。”陈阿牛闻言连忙冲着吕崇德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说道。 虽然陈阿牛以前并没有见过吕崇德,但是他却认得吕崇德胸前官袍上补子的图案,是一只孔雀,按照洪武皇帝制定的明会典记载,唯有三品文官胸前的补子绣的是孔雀。 而在按察使司衙门,只有按察使是正三品的朝廷官员,故而陈阿牛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官老爷就是臬台大人,心中惶恐不安不知道为何臬台大人会出现在这里。 “陈阿牛,你可知罪?”李宏宇见陈阿牛认出了吕崇德,于是面色一沉喝道,“你犯的案子已经惊动了皇上派来主考乡试的钦差,杀害生员形同杀官,临近乡试前行凶更是罪加一等,你难道就不怕被凌迟处死!” “大……大人,小……小的不知大人何意。”陈阿牛闻言顿时吓了一跳,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抬起头结结巴巴地望着李宏宇说道。 “据红袖招供,是你主动请缨杀害了长沙府生员徐韬,并且事后拿着凶器等物敲诈于她,使得她不得不屈从于你给了你大量财物。” 李宏宇伸手一指陈阿牛,声色俱厉地说道,“按照你的罪行,即便剐不了三千六百刀,那么一千二百刀是跑不了的,否则如何以儆效尤!” 听闻此言,吕崇德的眼前顿时一亮,知道李宏宇是在使诈,一旦陈阿牛承受不住心理防线便会坍塌,进而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交待其罪行。 陈阿牛目瞪口呆地傻在了那里,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李宏宇,脑海中一片空白,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和震惊,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