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盾牌
幼清和方明晖一起去了外院的书房,赵承修和小武都穿着内侍的服装,站在书架前好奇的看着上头的书。【】 听到脚步声,赵承修转头过来,看到幼清眼睛一亮,道:“宋太太” “殿下”幼清和方明晖一起上前去行礼,赵承修不等两人俯身,就忙过来扶住了两人,笑着道,“方老爷和宋太太别客气,我就出来走走,你们这样太折煞我了。” 幼清和方明晖对视一眼,方明晖问道:“殿下是独自出宫的,圣上可知道” “我们偷偷出来的。”赵承修回头和小武窃窃的笑,又看着方明晖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被被人发现的,一会儿就回去。” 人来了,方明晖也不好立刻就赶人走,他做出请的手势:“殿下请坐” 赵承修坐了下来。 幼清也在方明晖身边落座,低声道:“殿下来,可是有什么事” “这两天朝堂的事情特别多,宋大人受了不少委屈,我怕你不知道,就想来和你说说。”赵承修惆怅的道,“宋大人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她凝眉道:“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情吗” 赵承修摇摇头,他还很好奇宋府是什么样子的,还很想留在外面吃顿饭,听小武说外面的饭菜比宫里的好吃但是这话他不可能自己主动说出来,先生说这些都是有份的行径。 “那殿下快回去吧。”幼清直接下逐客令,“我让人送你们出去”她说着,就起身喊胡泉,“把他们送出去,小心一些,避开人。” 赵承修脸色一变,虽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他和小武再来时已经兴致勃勃的讨论过了,幼清这样让他在小武面前很没有面子,他满脸通红,喃喃说不出话来。 方明晖也觉得赵承修这个时候到宋府来不合适,可是想到他是倪贵妃一手抚养大的,年纪又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心便软了下来,看着幼清道:“殿下难得出来一次,不如留他们在府中用膳吧,稍后九歌也该回来了。” “不行”幼清看着方明晖摇头道,“他这么一出来,后面还不知道跟着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方明晖微怔,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幼清就看着赵承修,语气毫无委婉的意思:“殿下既然知道朝中最近乱象丛生,宋大人处境非常尴尬,你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若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若是让人看见你堂而皇之的进了宋府的门,大大方方在这里吃饭歇息,别人会怎么想,所以,妾身不能留殿下,还请殿下速速回宫” 最近常有人委婉的提醒他这儿做的不对,那儿做的不对,但是像幼清这么直接的,还是头一个,他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幼清已经招手喊来胡泉:“准备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走,让江泰护着殿下回去” 胡泉朝赵承修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赵承修和方明晖抱了抱拳,带着小武垂着头往外走,幼清忽然喊住他,问道:“殿下是怎么出来的”她记得宋弈在他身边安排人保护的。 “我啊”赵承修咳嗽了一声,道,“我假装在房里睡觉,然后让饭桶替着我躺在床上,我则翻窗户出来了。”饭桶,是他身边的内侍。 幼清蹙眉,颔首道:“殿下快走。” 赵承修便由胡泉陪着,在垂花门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快速的出了内院,等他们的马车一走,幼清就喊来周芳道:“你小心跟着过去,留意可有人跟着他们” 周芳应是而去。 幼清拢着手站在垂花门前,方明晖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沉声道:“妮儿,你娘的事情,是不是被他们察觉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幼清看着方明晖道,“但宫中的守卫森严了一些” 这两天朝堂的动向,方明晖便已经感觉了事情的不一般,他猜测是不是有人已经知道了倪贵妃当年的事情,所以准备将此事变成压倒宋弈的筹码因为此事他已经好几日坐立不安。 “不过,按如今的形式来看,他们既然行在暗处,就代表他们也还没有准备好,正在筹备之中。她暂时应该还不会被翻出来。”方明晖心里想了一通,看着幼清道,“所以,还有时间可以准备” 幼清点点头。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倪贵妃的事,那么这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最大的筹码,但这筹码不是随便就能用,它就像一把双刃剑,伤到对方的同时也伤到了皇后 要知道,倪贵妃当年是在皇后的管理不善之下出的冷宫,又被皇后私下里带回了宫中。 不管皇后的出于什么原因,事情已经是事实,一旦翻出来,皇后就必要受到牵连。 所以,方明晖说的对,就算他们真的有这个打算,在没有完全准备之下,是绝对不会贸贸然就行动。 “爹爹。”幼清看着方明晖问道,“当初在宁夏卫时,有没有人知道您的身份,若是他们找到你们,还能不能认出来” 方明晖很肯定的点点头,随即又道:“但是你娘他们不认识,她平日都在家中并不出门,即便出去面上也戴着纱巾,认得她见过她面容的只有当年的奶娘。” 也就说若是找到那个奶娘作证,就可以指认倪贵妃幼清拧了眉头,方明晖接着又道:“我自延绥回来后,就打算出去一趟,一来去临安走动一番,二来去找一找当年的奶娘”他当初想要离开,便就是有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觉得这件事并不迫切,所以拖延到今天。 幼清想了想道:“找奶娘的事情可以让别人去办。”方徊还在陕西,元氏的事情虽没有处理好,但可以让他调派人去找一找,“现在最要紧握在手里的人,是祖父和祖母”汪氏和郑家来往,她有把握汪氏不会和她们在真正意义上对立,但是若她和大皇子妃私下有走动,那她就不能确定了。 方明晖一怔,随即拧着眉头点了点头。 父女两人往房里走,方明晖边走边道:“你祖父是有底线和大是大非的,但是汪氏”他对汪氏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将他和方氏关在没有黑黝黝的祠堂,让小丫鬟将鬼故事吓唬他们的事情中有溶在血液里的忌惮,也更有不屑 “祖母的事我心里有数。”幼清沉沉的道,“您将当初在宁夏卫奶娘的事情和江泰或者江淮说清楚,让他们给方徊写信,去找奶娘” 方明晖点点头,道:“我还是要回一趟临安。”他想了想道,“除了你祖母,当年在临安还有认识的几位朋友,也要走动交代一番” 幼清不放心方明晖一个人出去,她想了想道:“要不然,等路大勇找到了戴望舒,让他陪着您一起去” 方明晖知道幼清担心他,所以并没有反对。 两个人说着话回了暖阁,刚坐下宋弈就回来了,幼清迎着他坐下,给她倒茶,问道:“圣上责备你了” “嗯。”宋弈端着茶盅慢条斯理说着,目露笑意,“倒成就了我的名头” 幼清没有笑出来,方明晖满脸担忧的看着宋弈,心疼的道:“此事当如何是好,你可想到了法子” “先将郭秀的死因找出来。;;;;;;;;”宋弈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方明晖和幼清笑道,“自从入了朝堂还不曾清闲过,如今倒好,可以在家多休息几日” 方明晖内疚不已,拍了拍宋弈的肩膀,低声道:“圣上为人早已清楚,但也有益处,便就是他一向都是护着自己人的。”当年严安在时,但凡出事世人责骂的都是严安,严安也不反驳任人辱骂,圣上许多时候也会责备严安,但过后严安依旧是严安,不但不会因别人的弹劾和辱骂而影响半分。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幼清笑看着宋弈,道,“好久没有去望月楼了,阿古不在,可有被人掌勺” 宋弈满面笑意的看着幼清,道:“自然有” “那我们今天去望月楼吧。”幼清兴致很好似的看着方明晖,“爹爹上次去望月楼看过楼下的表演吗有异族女子在楼下跳舞呢。” 方明晖哪有心情去那种地方,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去散散心吧,我在家里陪封神医吧。” 幼清朝宋弈看去,宋弈望着她挑了挑眉。 晚上宋弈真的陪幼清去了望月楼,回来时城内已经宵禁,路上静悄悄的,幼清坐在马车里掀了帘子往外看,路过牡丹阁时忽然就想起来那回徐鄂在这里闹着要见她的事情,她笑了起来宋弈挑眉道:“想到徐三爷” “是”幼清放了帘子,并不避讳的和宋弈道,“他扣了祝家侄儿,说要见我却没有想到遇到了刺客。当时没觉得可怕,但是现在想起来,反而满心的后怕。” 宋弈觉得那一回对徐鄂太客气了,可是那样的人,便是和他动手,也有胜之不武的感觉,便淡淡的道:“等他明年忌日,我陪你去沧州走走” 幼清笑着点头,道:“好”话落,又道,“人死为大,万恶都成了善,若是他活着,于他而言也可能是更大的折磨。”事情过去了,她现在想起来心情平复下来,这应该是她和徐鄂缘,不管孽缘还是善缘,总归是了了如今局势这么乱,若是徐鄂当初没有死,对于他一个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人,一定是受不了饥寒交迫阶下囚的生活。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就好了。”宋弈牵着幼清的手,享受难得的清净,“你记着这份恩情,对于他来说便已经是值得。” 幼清点点头,偎在宋弈怀中,低声道:“那些事过去了,可是眼前的事却又阻了路,自从知道倪贵妃的事,我就常在想,要是没有我们这一家子的事,你是不是过的更自在,更逍遥。” “谁说我单为了你这一家子。”他笑着拍了拍幼清,“我带你去个地方。”话落,掀了帘子对江淮道,“去郭阁老巷” 江淮应是,马车速度加快了一些。 幼清抬头看着宋弈,笑道:“这个时候去郭府做什么” 宋弈笑而不语。 过了一刻马车停了下来,车头对着的却不是郭府,宋弈掀了车帘子,幼清就看到一个偌大的院落,和拆开成两个正门上挂着的簇新的牌匾,她一愣,道:“这是以前的宋府” “当年此处繁花似锦,人流如潮。”宋弈指着已经被拆解成两个府邸的宅子,道,“宋阁老巷闻名遐迩”他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失落,他可能见过宋墉,可是记忆中那张脸已经模糊,但是他写给他的信,他却一直留着。 或风趣幽默,或激励敲打,他当时年少气盛并不能体会,好些年后才明白宋墉的用意。 幼清忽然红了眼睛,有些激动的抓着宋弈的手,道:“你你是想让如今已经改名的文昌巷,重新改成宋阁老巷” 宋弈捏着她的手,淡淡的道:“所以,你不必愧疚,好似我单为了你们一般,我也有自己的打算。”话落,挑了挑眉。 幼清看着黑漆漆的巷子,看着安静矗立的两道宅门,好像已经看到了以前的繁华和十年或者二十年后这里的更胜从前,她含泪望着宋弈,点点头,道:“妾身知道了”这是她头一回在宋弈面前,用妾身自称。 宋弈轻笑,将幼清搂在怀中,幼清目光落在外面,心头感叹不已,当年宋墉写信给宋弈时,可曾想到他宋墉的辉煌,很有可能被这个排弃在族谱之外的孙子延续可曾想过他未完成的事业,有人将他正襟入怀成为自己的抱负可曾料到偌大的宋府,真正从那场灾难中走出来站在人前的,只有宋弈 他知道了会不会后悔当初的绝情,又会不会欣慰,他的一点温情,却得到了这样回报。 “嗯,这是我的秘密”宋弈放了帘子,亲了亲幼清,低声呢喃道,“夫人可要为我保密。” 幼清破涕笑了起来,道:“不成,我明儿就要写在府衙的八字墙上,告诉世人我家宋大人的野心” 宋弈哈哈大笑,抱着幼清只觉得心头暖融融,对于他来说,不管外面的事情如何糟乱,只要看到幼清,和她说着话,他的心总能静下来,总能有温暖包裹着他。 “回家吧。”幼清笑着道,“我们大晚上的在这里溜达,明儿别人就知道宋大人愁的夜不能寐,夜里在街上闲逛。” 宋弈眉梢扬了起来,微笑道:“岂不是如了你的意。”幼清不喜欢出去的人,却突然说要去望月楼,要的不就是让人觉得宋弈心情郁结,去望月楼排忧散心 幼清笑,她其实是真的怕宋弈因此而心情低落,别的事都是其次。 两个人说着笑着回了家里洗漱歇下,第二日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胡泉在外头等了半天了,见房门开了宋弈从里面走了出来,才急着道:“祝大人和廖大人在书房等了您好半天了” “知道了。”宋弈在门口停下来,幼清紧跟着走出来,道,“你快去吧,说完话回来用膳。” 宋弈颔首,带着胡泉大步去了书房。 廖杰和祝士林都穿着朝服,见着宋弈进来,祝士林就急着迎过来,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圣上今儿可是批了大皇子巡视三边的奏疏了”三边镇守大将本来和郑辕关系就不错,如今大皇子再去走一通,到时候兵权不就在他们手中了。 “可定了何时启程”宋弈望着祝士林,祝士林道,“再后面天气就冷了,路上冻了就不好走,大皇子应该也知道,所以,我估摸着就这几天吧。” 宋弈点点头,望着廖杰道:“你怎么也来了,六科没事做” “我来看热闹。”廖杰挑眉道,“都说你郁闷不已,昨晚和姨妹一起出去吃酒,大半夜还在路上闲逛大笑,还有人说你被气疯了” 宋弈愕然,随即笑了起来,祝士林就不高兴的望着廖杰道:“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哪是安慰人,分明就是添堵啊,“那郭小姐的死因可有眉目了,我看还是请府衙帮忙好了,有陈大人在也会尽心许多。” “此事已经交给陈大人了。”宋弈颔首,请廖杰和祝士林坐,祝士林就不再说郭秀的事情,而是道,“我看,大皇子这一趟出去,目的不单纯,你可查到缘由了。”不等宋弈说话,廖杰就满脸的得意,“他的目的还不清楚,除了拉拢三边大将外,恐怕还有他还打算将郑孜勤架空吧,他们现在可都是靠着郑家的,若是哪一天郑家和他反目了,他哭都来不及找帕子”话一顿,自己掏了个帕子擦手,便擦边看着宋弈,“还有,我就没猜到了,不过估摸着,和九歌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我也想过。”祝士林撇了眼廖杰手里的帕子,飞快的转过视线去看宋弈,“少仲所说的其它的事,是什么事,你有什么事让他抓在手中了” 宋弈慢悠悠的放了茶盅,漫不经心的看着祝士林:“陕西有个元氏,是我当年在陕西结识的,他这次去,估摸着顺手就会清了元氏。” 元氏祝士林没有听到,所以并不知道元氏是什么人,廖杰却是一顿惊诧的道:“你是说那个明着开武馆,暗中练毒走西域商货的元氏”他们家做生意的,消息自然也是五花八门。 宋弈点点头,廖杰就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来,祝士林听的似懂非懂:“这个元氏势力很大” “在陕西一带颇有势力,门中弟子过万”宋弈轻描淡写的,但祝士林听着却是震惊不已,“一个家族而已,竟有如此势力” 廖杰就露出一副你不了解的样子,道:“他们世代在陕西开武馆,教出来的弟子就不计其数,繁衍这么多年,没有这个势力就不能称之为陕西元氏了。”他说道眉飞色舞的,祝士林看着觉得特别熟悉,心头一动忽然想起来,廖杰说话的样子像极了薛思琪。 祝士林愕然,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端着茶掩饰似的喝着。 “我说。”廖杰奇怪的看着宋弈,“你和这元氏什么关系,为什么大皇子要顺手肃清大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弈淡笑,很自然的就忽略了廖杰的话,廖杰顿时就明白了宋弈是不想和他说,宋弈要是不说的事情,他就是缠个三天三夜他也不会松口的,想了想他索性弃了这问题,反正早晚都有答案:“那你和杨维思结亲又是什么原因,说是杨志泽轻薄了方二小姐” “哎呀,少仲”祝士林觉得廖杰成亲后,说话越发没有重点,他打断廖杰的话,问道,“你就打算这么在家里呆着” 宋弈就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圣命难违” 祝士林气的端茶,发现里头茶喝没了,就气的放在了桌子上,廖杰就好笑的道:“你替他急什么,他什么时候吃过亏,你看热闹就好了。” “如何能不急。”祝士林道,“巡视三边的事还没有对策,如今崇文门的事情今早又出了岔子,仿佛所有的事都是九歌一个人办的。你也是,当初好好的给钱宁写什么章法,如今人家看到的就是那章法,都在那里头找漏洞抨击弹劾,你又没什么好处,简直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他气的又道,“以前单大人和郭大人等人还为你说话,如今就剩我们几个,势单力薄的,奏疏投进去连个水花都未起就被淹了。”祝士林的话一落,门外胡泉道,“老爷,宫里的钱公公来了” 祝士林和廖杰皆是一愣,看向宋弈,宋弈起身和两人的道:“你们先坐,中午就在这里用膳”话落,看着廖杰道,“有新的碗筷,不曾用过的” 廖杰满意的拿了自己的茶盅出来喝着茶:“听听钱宁说什么,回来告诉我们。” 宋弈颔首出了门。 祝士林就看着廖杰,问道:“钱宁被戴阁老和单阁老弹劾,他来找九歌有何用,九歌如今都自身难保了。”昨天原本矛头还只是宋弈一个人,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何,钱宁却突然也在风头浪尖了,一封奏疏说一件事,骂三个人,是今儿的模板 宋弈,钱宁和张茂省 这个,廖杰也不知道:“或许,是求九歌回去顶在前头,为他遮风挡雨。” 祝士林忧心忡忡。 宋弈引着钱宁在回事处胡泉的歇脚的单间里见的钱宁,一见到他钱宁就吐苦水:“你在家歇着可轻省了,如今杂家可成了众人的靶子,也不知道是谁撺掇的,一个劲儿的针对杂家”他甩拂尘在椅子上坐下来,宛若敷了白粉和胭脂的脸上满是怒意,“受不住,我到你这里来躲躲清净” “圣上的态度如何”宋弈露出一副同仇敌忾又怜悯的样子望着钱宁,“你这般出来,可妥当” 钱宁哀叹一声,回望着宋弈,道:“杂家要真是没路走了,到时候宋大人可不能袖手不管,这事儿你最清楚,杂家最无辜了”张茂省出主意,圣上下决定,宋弈肯定,最后执行的人是他,最倒霉的人也是他。 宋弈颔首,诚恳的道:“宋某也自身难保,不过若是公公有需要宋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宋某定当全力以赴” “还是宋大人够义气”钱宁总算心里舒坦了一些,冷笑道:“别叫杂家知道是谁在后面主谋的,杂家就是死,也得咬他一口rou下来。” 胡泉亲自给钱宁上的茶,随后出去带上了门,让守门的婆子进去给幼清报了个信。 幼清听完婆子的话,就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来,前两日宋弈房中丢掉的两份文书,一份是陕西元氏,而另外一份则是钱宁还在太后在世时与宋弈来往的其中一封书信。
信中所写虽还是太后的事情,但却能从中窥到钱宁和宋弈私下的交情。 先是南直隶与宋弈私交很好的高官,郭衍,单超后又是陕西元氏,现在是钱宁 这是要肃清宋弈所有的势力和依仗啊。 她心里转了一遍,周芳回来了,幼清看着她问道:“十一殿下安全回去了” “回西苑了。”周芳扫了眼站在一边的胡泉,接着又道,“奴婢确实在十一殿下的周围看到有人远远跟着,对方身有武艺,奴婢没敢跟的太紧,但容貌奴婢记下了” 幼清点点头,凝眉道:“我知道了,你们去歇着。”又和胡泉道,“今儿估摸着祝大人和廖大人会留在家中用膳,你安排一下” 胡泉应是和周芳一起出门,一出去他就低声道:“你身体才好,往后若是这种跑腿的活你让我做就好了。” “我的事你做不了。”周芳蹙眉,大步下了台阶,道,“更何况,你是一府的管事,不要整日里把眼界放在这些事情上。”便走了。 胡泉追了过去。 钱宁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廖杰和祝士林在家中用的午膳,用了膳幼清和宋弈在房里歇了一刻,下午不过申时左右,宫里就传出来钱宁撞墙的自杀的事情 “他寻短见”幼清惊讶不已,看着回来报信的江淮,“在王寿宫当着圣上的面吗为的什么事。” 江淮点点头,回道:“因为都察院有人弹劾,钱公公觉得委屈,就寻短见了”说着微顿,又道,“不过好在只磕破了点皮,圣上就将都察院的几位御史责骂了一顿,说他们无的放矢,坐地生乱” “那后来呢。”幼清觉得钱宁这招还挺绝的,江淮就道,“后来戴阁老就站出来,说是钱公公纵容东厂的内侍们在崇文门作乱,还说东厂的人将税额全部都中饱私囊,甚至还有详细的数据表明,每天东厂会收多少的税钱,又有多少上了账薄,多少交到了西苑非常的细致。” 这是做了周详的准备,想要一举放倒钱宁啊,幼清朝靠在一边悠闲喝着茶的宋弈看去:“那圣上听了数据之后如何说” “圣上说钱公公办事不力,就让赖恩亲自执仗打五板子,至于戴阁老圣上虽没有说什么,但是哥哥大皇子去宫中交出行章程时,被圣上责骂了一顿,说大皇子借机出行游玩,不务正业,让他重写”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等江淮出门后,她看着宋弈就道:“钱公公这五板子恐怕不轻。”赖恩和钱宁的恩怨是早就有的,圣上让赖恩动手,赖恩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宋弈靠在炕头上,没有说话。 蔡mama进了门,手里拿着个请帖进来,向宋弈和幼清行了礼,把请帖递给幼清:“是十王府送来的,说是大皇子妃请您明日郭府一叙” 大皇子妃幼清心头一怔,拆了请帖,就见上头的落款果然是大皇子妃。 这是做什么,难道是因为今天赵承修来了一趟,所以她要请她去试探一番她看着蔡mama,问道:“去打听一下大皇子妃请了哪些人。” “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大皇子一共请了单夫人,郭夫人还有姑太太以及您。”蔡mama话落,幼清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跟在她身边,蔡mama办事越发的麻利顺利,能料到她在想什么,下一步怎么做。 “也请了她们啊。”幼清将请帖递给宋弈,宋弈看了一眼,道,“那就去看看” 幼清点头应了。 十王府中,赵承煜和郑辕对面坐着,他有些恼怒的道:“父皇总是这样,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长此下去,朝堂哪还是赵家的朝堂,分明那些谄媚jian佞小人的朝堂”他背着手来回的走动,又道,“钱宁那个小人,竟然用这种把戏,父皇也还容忍他了,真是太可笑了。” “殿下息怒”郑辕冷目看着赵承煜,劝道,“钱宁的事,不必cao之过急。殿下也知道崇文门税收的事是圣上的决议,你如今盯着宋弈,盯着钱宁,虽说能得一时的利益,可却也在这些事中,消磨了圣上的耐心,反而得不偿失”他查探过,宋弈昨晚和幼清先去的望月楼,后来又在郭府门前停留了一刻,两人半夜不睡觉在外间闲逛,外人都说宋弈被南直隶遗弃,被圣上责备,被朝堂的人围攻心情郁闷,可他却总觉得宋弈是有别的打算。 他看着赵承煜,蹙眉问道:“宋弈书房的那两份卷轴,你是如何得到” “这些您就不要管了。”赵承煜摆摆手,道,“我自有办法弄到。”他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又立刻改了口气,道,“绝对不会有假,他此刻穷图匕现,我就要将他所有的退路都断了” 郑辕紧紧的皱了眉头,负手起来走到了门口,想了一刻又看着赵承煜,道:“我看,巡视三边之事你再等等,届时我与你一起去。” “不用。”赵承煜立刻回绝了,“我一走,朝中的事情全要靠您打理,宋九歌心思太深,我怕他又拉拢到南直隶的那些蠢货支持,到时候我们前面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只要断了宋弈的后退,将他一个人孤立在朝堂,就算他有支持赵承修的心,也没有哪个能力 没了宋弈从中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谁会想到赵承修那个没有用,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 郑辕有些犹豫的看着赵承煜,冷声问道:“听说皇子妃娘娘请了宋太太明日赴宴” “是”赵承煜很坦诚似的,道,“我让她办的” 郑辕蹙眉,神色不明,赵承煜一下子就想到了郑辕心心念念惦记着宋弈夫人的事情,他心头一动走过去,手搭在郑辕的肩膀上,道:“舅舅,等他日宋弈败北,我定将此女赏给您” 郑辕淡淡扫了一眼落在他肩膀的手,修长,苍白,早些时候去广东落下的薄茧,已经在这半年多的锦衣玉食中消磨了 “到时再说吧。”郑辕转身,赵承煜的手便顺势手了回来背在身后,郑辕就道,“不管什么事,你都必须与我和商量,如若我不再也要和伯爷或是皇后娘娘商讨,切不可冒失而动,为了一时之利而伤长远之益,可知道” 赵承煜点点头,道:“知道” 郑辕没什么可说的,点了点头,负手出了门 赵承煜一个人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便回了正院中,大皇子妃带着赵颂安在院子里荡秋千,他走过去不悦的道:“男孩子整日里玩这些丧志的东西,总有一日你得将他养出脂粉气。” “殿下回来了。”大皇子妃笑着过去,让人端椅子来,笑道,“才吃点心,带他来消消食。”话落,她又道,“郑六爷走了” 大皇子妃从来不和他顶嘴,赵承煜说了一句就说不下去了,索性不管,便道:“走了”又看着大皇子妃,“你明日请女眷到府中来,可知道怎么办” “请殿下指点。”大皇子妃在对面坐下,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赵承煜就低声说了几句,大皇子妃认真听着一一记着,道,“妾身记住了。” 赵承煜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来,说了几句,他身边的常随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二皇子的病情加重了,要不要请御医来”赵承彦住在十王府的最后面。 “两不相干的事,我如何知道他病了。”赵承煜冷笑道,“传令下去,这几日把门户守好了,闲杂人等没有手令者一律不得随意进出。” 常随应是而去。 大皇子妃笑眯眯的朝赵颂安招了招手。 曾毅跪在地上正拿着药瓶小心翼翼的给钱宁上药,白花花的屁股上只有一道印子,但却显着紫红色还渗着血珠子,曾毅看的心疼的不得了:“赖恩太狠了,五板子打在一个地方,这地儿要养好些日子才能好” “嘶”钱宁疼的直咧嘴,“你轻点。” 曾毅越发的放轻了手脚,药渗了进去,钱宁觉得屁股上的伤透着一丝清凉的时候,他才舒服的松了口气,冷笑道:“这点伤还要不了杂家的命。”话落,又哼了一声,“却叫杂家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使坏。都是些没良心的,用过了就丢弃了,他如今还没有得储君之位呢,就想一个个铲除了,真是心比天高,可惜命却比纸薄” “父亲说的是”曾毅看着钱宁,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道,“是大皇子和郑家” 钱宁扯了扯嘴角,道:“杂家说过,杂家就是死也得咬他一块rou下来”话落,他正要开口,外头就有个小内侍进来,递了瓶药,道,“公公,这是宋大人让人送进来的,说是封神医独家秘方配制的伤药,另外还送了许多的补品药材,摆在外头了。” 钱宁接了药瓶过来,递给曾毅,道:“用宋九歌的”便哼了一声,道,“连着宋九歌的仇,杂家也要一起报了” 曾毅却突然聪明了一回,若有所思的道:“父亲,儿子怎么觉得这事儿蹊跷呢,您说,您会不会被宋九歌拉过来做马前卒了”他总觉得宋太太不会那么蠢为了吃醋杀了郭小姐,让郭宋两家反目,宋弈也不可能辩都不辩就吃了败仗被人赶回家了 诡异的是,宋弈一走,钱宁就被挡了靶子 “谁是蠢人”钱宁冷笑一声 ------题外话------ 周末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