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辞职
“哦哦，”我挠挠头，脑袋好像是有点晕，可是这两天我也不能白来啊，于是对木易说，“木总，我没事，你们出去走走，我能看一下标书吗？” “当然可以，”木易觉得有些好笑，“你是公司的员工，而且这个项目也是因你而起，你当然可以看。” 洛娟在旁边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看不懂的地方，今天就别问了，我们也没有力气解释给你听。”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也许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可就是喜欢语中带刺，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也许，洛娟刚好就是这一种。而且，我确实应该有很多地方看不懂，我连忙点头，木易开口了：“洛娟，以后大家都是同事，各自取长补短，团结一致，公司的业绩才能蒸蒸日上。” 这个木易，真让我刮目相看，堂堂一个理科生，说起话来，一个成语接着一个成语地往外蹦，我心里面小小地得意了一把，看来，高中的时候，没白帮让他背唐诗。 小晞是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木易他们一起出去透透气，等到他们散完步回来时，我已经把标书看完了，正对着厚厚的标书目瞪口呆。这标书，做得那叫一个专业，中央处理器的位置，每一家工厂设备安放的位置到中央处理器地点的距离以及设备传输的速度，精确到了以秒为单位的小数点的后两位，每一家工厂配备的驻场人员，工作人天，每个人天的工作计划，小到一张考勤卡的成本，等等等等。而最让我吃惊的是，这哪里是一份仅仅做考勤系统的标书，这分明是要将整个薪资福利模块顺带着连门禁系统一起拿下。 我对着木易开始结巴：“木总，这，这……”我汗，我这了半天，这不下去了。 木易笑着点点头：“你看出来了？” “嗯，”我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们能成功吗？” 木易耐心地跟我解释：“如果单单只做是考勤系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否则，SEP公司也不会想把考勤系统分包出去。” 木易笑笑，有着满满的壮志：“KM公司在全国有二十七家工厂，每个工厂的出勤时间，轮班制度因着地区的差异而有所不同，员工打卡的时间不可能在同一个瞬间，加班，请假，如何计算？取交集还是去并集？各地的地方政策，法律法规又有着一定的差异性，所以，薪资福利系统的困难之处是在于如何精准地计算考勤数据，怎样编写计算考勤的程式。而薪资的参数模块是固定的，导入出勤数据后，系统自动计算，程序并不难写。至于福利就更容易了，无外乎国家规定的固定比率和KM公司补充的福利条件而已。至于门禁系统，那只是顺带着做的，加一些硬件，编一些程式，输入考勤卡内，并不耗费什么人力，还能带来一些利润空间。” 我有些明白了，对木易也是越来越崇拜，只是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而已。洛娟张口想说话，被木易一个眼神扫了过去，转开头，没再说什么。 “那个，”我有些迟疑，“木总，我还有一个问题？” 木易点点头：“你问吧！” 我又开始挠头：“明天的会议，我能一起参加吗？我保证不说话，我只是想旁听。” 木易又笑了：“你本来就是SEP公司指定的项目负责人，当然可以参加，我还怕不让你参加的话，SEP公司不答应呢！” 我开心地直点头，只不过，使的劲儿太大，脑袋有晕，天花板开始打转，一下子没站住，跌坐在了椅子上。 小晞忙蹲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说：“雪茵jiejie，你的手怎么那么冷，你就是感冒了，哪里是排什么肺里的毒素。” 木易皱了皱眉头，我连忙说：“没事没事，我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小晞，你认识jiejie这么久，什么时候见jiejie生过病？” 我连连给小晞使眼神儿，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出岔子，木易整个身家都砸进去了，这个项目，一定要拿下。 大家各自回家，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我回到家后，松弛了神经，终于，开始慢慢觉得，木易他，这几年，一个人，又那么有事业心，一定熬得很辛苦。 我很晕很晕，可是我先忍着不吃药，眩晕到至极的脑子里，仍然有一个声音，明天很重要，不能出任何岔子。我调好闹钟，怕起不来，所以比平时往前多调了十分钟，每五分钟响一次，这样，闹钟响三次，我应该能起得来了。 我从家里备着的药箱里，找了点感冒药吃了，晚饭也没吃，蒙上被子，就睡了。 我并没有等到闹钟响起就醒了，不是因为记挂着公司的事情睡不着，我还没敬业到那个份儿上，而是因为，空肚子吃了感冒药，胃疼得难受，所以醒了。 天空还是一层层的乌云密布，绵绵的细雨下个不停，我仍然觉得浑身发冷，胃又疼。可是，无论如何，今天不能缺勤，我不能拖木易的后腿。 我给自己熬了点稀粥，然后从衣柜里拿出那套最贵的纯白色呢套裙，我的脸色很不好看，纯白色，应该能反衬一下，显得我那张脸还是有点血色的吧！ 我打开我那个被我塞在衣柜最角落里，几乎从来没用过的，小得可怜的化妆包，当初准备了几件基本的化妆品还是被疯丫头数落，好歹走向社会了，有点职场女性的追求，别搞得自己永远跟个公司的实习生似的，我才买的。 我不太会化妆，可是，疯丫头前段时间发疯的时候，天天花枝招展，描眉画眼的，我在一边看过热闹，疯丫头也大概教过我，我依葫芦画瓢，反正东西也不多，涂了一层很薄很薄的粉底，修饰了一下眉眼，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于是抹了很淡很淡的口红。 我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嗯，其实化起妆来还是蛮好看的，脸色看上去也没那么难看了。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于是，喝了点已经熬好的稀粥，却不敢再吃感冒药了，怕自己的胃又不争气。 我有两双高跟鞋，一黑一白，其实，我挺痛恨高跟鞋的发明者，那对脚的自然生长简直就是一个摧残和扼杀。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套装和高跟鞋对女性来说，绝对是一种职业的光环。 我照例裹上我的羽绒服，穿上我那千年难得穿一回的高跟鞋，一扭一歪地往公司去了。 公司的同事今天都到得很早，等人都到齐了，木易郑重跟大家介绍了新来的四位同事，高远：程式设计专家；陈得：资深软件销售大客户经理；洛娟：专业财务分析、标准成本核算以及报价系统的顶尖高手；韩墨墨，就是那个好心的jiejie，前任光宇科技浦江市及其周边所辖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 大战在即，木易居然还有心情跟大家开玩笑：“各位，这四位新同事包括我在内，目前都是单身，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我并不反对办公室恋情。” 木易今天穿得很正式，暗纹格子的黑灰色呢绒西服，不，估计又是那什么羊绒的。他这个人，现在身上最吸引人的气质是在于，永远都是一副温和如三月春暖花开时节的阳光，暖暖的，却不发烫。他对他那四个精英说：“这两天，你们先在会议室里办公，委屈一下，也许过两天，我们就要找新的写字楼了。” 木易这番话说得波澜不惊，对于即将要谈判的项目隐隐有一种手到擒来的气势，说完，他就回了办公室。小晞一脸已经快醉倒的样子，躲在我背后用手撑着我的肩小小声说：“雪茵jiejie，快，快扶着我一把，我快被木总醉倒了。” 我有点头晕，我想我还在发烧，小晞手上一使劲儿，我就有些站不稳，腿一软，脚一崴，摔坐在了椅子上。 小晞被我吓到了，忙摸摸我的额头，我在她要惊呼之前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别出声。她点点头，我松开了手，小晞苦着脸凑在我边上说：“雪茵jiejie，你在发烧哎，你得去医院！” 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不行不行，今天很重要，我没事，jiejie有点晕，你帮jiejie倒杯热水，好不好？” 小晞点点头，忙拿着我的玻璃杯帮我接了杯热水，我跟她说：“快回前台，记住，拿出你最美丽的微笑，迎接等下又会让你醉倒的人。” 小晞跑开两步又走回来说：“雪茵jiejie，你说过，那两个都不是我的菜。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只会被木总醉倒，不过jiejie，你喜欢木总吗？”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你也知道，我和木总以前在同一个高中读书，告诉你一个秘密，木总以前呆头呆脑的，我总叫他木呆子，对他不来电，你尽管放心大胆地醉吧。” 小晞乐了：“那以后，我就无所顾忌地醉啦，jiejie你多喝水，还有，jiejie你今天真好看。”说完，蹦蹦跳跳地回前台去了。 我对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脑袋晕得厉害，我撑着下巴，看着玻璃杯，里面的水冒着腾腾的雾气，想着，我现在该做些什么。然后发现，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我努力地喝着热水，想发发汗。 KM公司和SEP公司的人很准时，这次浩浩荡荡来了有十来号人，KM公司以傅明宇为首，SEP公司以华逸深为首，而在华逸深的团队里，我看到了几个我曾经见过的人，那些我以为我不会再有机会跟她们见面，所以，在那个冬至夜的Patty上，为了疯丫头，我把她们全得罪了的那几个女人。 我很懊恼，这时候才明白，地球始终是圆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话的含义。 今天来的人，全部正装出席，唯独那个傅明宇，显得很扎眼，一件休闲的灰色毛衣搭了条黑色的休闲裤和休闲皮鞋，外面套了件卡其色的夹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来商务谈判，倒像是来找朋友的。 谁也没有料到，木易和他握手寒暄的第一句开场白是：“学长您好，久仰大名，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傅明宇显然没有料到阳光信息管理有限公司会无缘无故冒出个人来叫他学长，淡淡地“哦”了一声。木易继续介绍：“我叫木易，上个星期买下阳光信息管理有限公司，在卡内基梅隆校园里见过学长的照片，学长当时在学校里可真是风云人物。” 这叫什么，诸葛亮碰上了司马懿？刘备碰上了曹cao？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木易和傅明宇竟然是校友！ 傅明宇这才回了一句：“原来你就是木易，彼此彼此，你的威名在学校也是声名远播。我在耶鲁大学读完MBA回国后，也听校友们说了不少。听说你执意要回国，放弃了很多包括耶鲁在内的藤校向你抛的橄榄枝。” 我心里直嘀咕，炫，使劲儿地炫，耶鲁哦，了不起哦。 木易一边引着傅明宇他们往会议室走，一边笑着说：“父母年纪大了，老呆在国外，放心不下，说到底，还是不如学长有上进心。” 华逸深也在一边笑着说：“你们都别谦虚了，最差劲儿的在这儿呢，木总，今年年初为了能接下光宇科技的一个项目，SEP公司使尽了力气连个边儿都没摸着，今天能见到传说中光宇科技的木易木总监，仅仅用四年多的时间就坐上了亚太区技术总监的位置。却在前两天急流勇退，辞了工作，原来是自己创业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和小晞在会议室里面端茶递水，我刚刚脚崴了一下，走起路来就有些一瘸一拐的，我敢保证，我已经很努力地忍住了，真的看上去只有一点点的奇怪，只要不看我，根本就察觉不到。 这个令人讨厌的傅明宇是火眼金睛吗？他看了我一眼，很显然发现了我的异样，咳了咳说：“我们开始吧。” 我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木易介绍了我们公司在场的所有人，我只是觉得KM公司和SEP公司的人都是眼睛一亮，很明显，这几个人，在业界，都有着相当的知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