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1章 长跪不起
陈青帝咬着牙，很快就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但纵使是这样，眼角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恨，愧疚，甚至是遗憾，埋怨，各种五味杂陈的情绪，齐齐涌来。 “我不相信。”陈青帝怔怔的凝视着陈余生，一字一句，含着血迹，吐声道。 陈余生没吱声，他粗大的手掌紧紧的按住陈青帝的肩膀，希望以此让他情绪稳定。 但没办法。 从小到大，陈青帝就在那座山中长大，与老怪物以及苏惊柔的感情，绝非三言两语便能道清。如今最爱自己的人走了，如何不伤心？ 虽说人之生死，天命轮回。 但心头终归还是不好受！ “师父！” 古人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如下的陈青帝，算是经历了人生中，最伤心的一刻。他仰天怒吼，泪水如潮。 以至于这道饱含深情的怒吼，令陈余生几人心里都不好受。 “抱歉，我没拦住他。”陈余生摇头，背对陈青帝，“他知道你出事后，勃然大怒，几乎以一己之力荡平了罪魁祸首金家。” “他本来就进入残烛之年，这一番伤筋动骨肯定会加速衰亡，但老先生，只想替你出口气。如果我拦着他，诸葛老先生只怕连走，都走的心有遗憾。” “你知道，先生本就时日无多。” 陈青帝一句一句的听着，伴随着泪水，哽咽，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泪干了，肿胀的双眼，依然布满血丝。 黄金貂，小人猫，玉麒麟，乃至荆戈，赵长林，各自散落在其他地方的站着，没一人出声安慰。因为他们知道，陈青帝此时需要的是安静。 “师父葬在哪儿？”陈青帝抿嘴，询问陈余生。 陈余生抬头，“天地山河，处处皆是忠骨地。” 这句话固然说的隐晦，但陈青帝一听就明白了。因为老怪物曾经不止一次告诉陈青帝，等他真的老了，走不动了，会慢慢的走一遍山河，最后死在哪儿，就算葬在哪儿，无需墓室，无需碑文，一身枯骨葬于青山绿色之间。 陈青帝当时以为老怪物是开玩笑，时至今日，才幡然顿悟，原来他真的这么选择了。 “哪个方向？”陈青帝重新询问。 陈余生道，“一路向南。” 陈青帝点头，“我知道了。” 其后又是一番沉默，许久，陈青帝黯然抬头，“陈余生，七天之后我会离开。” “明白。”陈余生深呼吸，心情变得相当复杂，他已经得知陈青帝匆匆回来后，七天之后必然离开。这有限的七天，陈青帝要见很多人，做很多事，所以不可能七天都逗留在自己身边。 换言之，这场短暂的见面，双方会进入更漫长的诀别，甚至会是一生。 陈青帝喉咙哽咽，他一字一句道，“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至于你儿子能不能再活着回来，谁也给不了你答案。” “我们约定三年吧，三年之后我若还没回来，你就给我在西凉山砌上一座坟。” 一座坟！ 陈余生的心蓦然一紧，眉宇间的苦楚，无法用言语去描绘。 原本他以为陈青帝死了，然后又经历了后者死而复生的奇迹，但这种喜悦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陈青帝竟然又要走，而且身体方面出了大状况，再不及时医治依然会死。 这种一刻间连续几次大起大落的心理经历，也就他能承受下来，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就接受无能。 “其实，你可以留在我身边，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四爷，让他救你。”陈余生用近乎央求的语气，与陈青帝协商。 而他口中的四爷正是盗门老四，乃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拯救陈青帝的人，但天地苍茫，那个人又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真要找到，谈何容易？ 陈青帝惨笑，他摇头，“不用找了。” 当初桃源村的老先生透露自己认识诸葛无心的时候，陈青帝就猜测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家伙，正是鬼谷仙医，盗门老四。 普世间，医术堪称妙手回春，唯他一人。这也促成陈青帝毅然决然的选择相信桃源老先生的根本原因之一。 “原来你遇见的是他。”陈余生叹气。 陈余生高高举起酒，“我要送师父最后一程，今日一别，希望三年后能再相见！对不起，你儿子不能陪你太久。” 陈青帝说完这句话，一一向小人猫，黄金貂，玉麒麟告别， “青帝，希望你能回来。”黄金貂几人没多说什么，一切关爱都放在心里。 陈青帝点头，大步转身。 “太子，我们等你回来。” “太子，我们等你回来。” “太子……” 白雾茫茫的楼阁四周，走出一道道黑色的身影，陈青帝笑着回头，看向跟随自己多年的陈朝红棍，心有感慨。 这一批死士，跟自己征战过东辽，平阳，甚至江南道，很多人的脸，基本牢记于心了。 “诸位，来日再会。”陈青帝抱拳，黯然离开。 来日再会？！ 真的有来日吗？ 陈朝八十红棍一一沉默，注视着陈青帝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泛起阵阵苦楚。 白茫茫的大雾环绕，陈青帝抱着一坛酒，失魂落魄的走在月色中，漫无目的，一路向前。 “噗嗤。”突然间，他喉咙一甜，殷虹的血迹，顺着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络绎不绝，很快就沾染了衣服。 “师父……” 这一声近乎低吼的呢喃，让他满胸苦楚，形同滔滔江水，奔涌而至。最后陈青帝硬生生的跪在了凄冷，悠长的街道，面朝南方，重重磕头。 “你还没熬到我拜堂成亲，怎么就走了？”陈青帝扪心自问，实在感到愧对老怪物。 老怪物在世的时候，唯一的念想，便是希望能够亲眼看到陈青帝和苏惊柔拜堂成亲。然而这一切，最终成为遗憾。 随着他的离开，一齐葬送于青山绿水间。 “师父，对不起！”陈青帝长跪不起，白发苍苍，偶尔抬头，心之悔恨，无法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