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别人的夜生活麻醉自己，我们的夜生活麻醉别人

    凌晨，东边的天空已泛起一片金黄，托着一抹彩霞，一轮又大又圆的暖阳己缓缓升起，映红半个天边。

    手术室里，林宗翰被几个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屁股坐了起来，脑袋就象一夜之间长大了，大沉太重，甚至都举不起头来。

    忽然，林宗翰嗅到一股淡淡的馨香，不象是香水，没那么刺鼻，也不象是花香，沒那么芬芳，很淡很纯，泌人心脾，

    林宗翰掀起身上的那件毛巾被，很柔和，暗紫色的花格组合成一只大大的泰迪熊图案，一看就知是小女生用品，更关键的是这股馨香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这是他睡着时别人盖在他身上的，他也不知是谁，还有，手术室里女护士也多，林宗翰猜到了叶欣妮，但却不能确定。

    林宗翰心中一头雾水，这东西要还给别人啊，总不能每个人都去问一遍。

    他想到了这味儿，带教有一段时间，叶欣妮总跟在他左右，这股馨香很熟悉，那是她的体香，对，一定是叶欣妮的。

    早交班。

    所有的当班医生都聚集在一起，会把当日的接诊状况作个交接，当然也包括日常事务，这是医院的制度，也是一种文化。

    作为知识份子扎堆的医院，每个人都很清高，凡事总爱认真，当然也就谁都不服谁，特别是象林宗翰这样从国外引进回来的学科带头人就容易树大招风，成为众矢之的。

    尽管他处处小心，刻意低调，可身边的人仍然没有忘记他，都想看看这位拥有外国行医执照的林宗翰究竟有何不同。

    特别是己身为血管外科副主任的杜齐维，对这位高中同学更是处处防备，总担心哪天这小子抢了他的风头，甚至爬到他的上面。

    但是，碍于曾为同窗，再加上林宗翰归来后处处尽职尽责，更何况，杜齐维与林宗翰都是转到急救中心的医生，行政上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杜齐维就是有力也无处使，明面上倒也相安无事。

    但，他的警惕心却没有松懈，昨晚给市上领导作完手术后，看见叶欣妮这位心中仰慕的美女，他就知道是林宗翰的手术，既可搭讪美女，又可‘关心关心’这位老同学，何乐不为？虽然最后自讨没趣。

    早交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宗翰身上，鸦雀无声，聚精会神地听着林宗翰的交班报告，虽然，全是英语，不一定全部听懂，却也是一个学习英语的好机会。

    象S医科大学这样的名校，其附属医院的英语早交班已持续多年，但中文式发音的英语，国人听不懂，外国人听不懂，可能也就是自己懂了。

    林宗翰纯正的美式英语，幽默风趣，酣畅淋漓，正说着，杜齐维打断了林宗翰的汇报，插话道：

    “昨晚林医生对伤者的处理，我个人认为程序上有瑕疵，虽然手术很成功，”杜齐维针峰相对地提出尖锐的观点后，环视四周，眼神将人群扫视一遍，看见大家正用错愕的表情看着自己，缓缓又道：

    “众所周知，这种无家属签字的手术风险很大，成功与否，对医院都不利，更何况，手术备案签字几乎是与手术同期进行，程序上应在院总值核准后，才可进行手术。”

    杜齐维老练而狡黠的表情，尖锐而毫不留情的话语，试图给风头正盛的林宗翰一个下马威。

    “杜老师，我们在伤者麻醉前就己经准备好了相关的备案手续。”

    叶欣妮委婉而干练地纠正着杜齐维的错误，这让他倍感尴尬，期待大家响应的希望落空，却仍然固执地坚持着他的观点，只不过立场却站得更高。

    “换成我，我就不会让医院处于被动。”

    这句话很有‘大局观’，却经不住推敲，杜齐维的意思就是不接手罢，事不关己也就最安全，可未必他人会这样认为，至少林宗翰与叶欣妮就是这样。

    往大里说，谁也不允许坐视一条生命的消失，更何况是仁心医者，往小里说，还是一个人是否把自己考虑得太多，其实，就是自私心。

    林宗翰没有反驳，凡事低调的他也不愿与人为‘敌’，不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而确实是象杜齐维这样的医生也是无奈。

    林宗翰不是道德的评判者，无心评判他人，他相信，行医其实也是种修行，人可以不信佛，却一定要有佛性。

    早交班结束后，林宗翰挂念伤者的术后情况，这件事马虎不得，虽说才回国，却已感受到国内紧张的医患关系，可以说伤者的恢复情况甚至决定了林宗翰的命运。

    重症监护室。

    无名氏伤者已经有几分清醒，嘴里不停地呻吟着，和着监护仪‘嘀、嘀’的声音，如同在聆听着晨钟幕鼓那般的惬意，林宗翰心中的焦虑瞬时如拔云见日般地息尽散去，心中甚是欣慰，“很好，很好。”

    伤者病情稳定，最紧张的时刻己然过去，但仍不能吊以轻心，象这类外伤病人，随时都有感染，甚至肺栓塞的可能。

    肺栓塞可是很疾凶的病症，就象一个刚才还在与你笑谈风声的人，转瞬间便一命呜呼那般的突然。

    林宗翰疏理着一切可能的意外可能，病历、首次病程、医嘱……

    深怕有遗漏。

    而所有这些，叶欣妮早已事无具细处理的妥妥的，别看这女孩子一幅身娇皮嫩、弱不经风的样子，办起事来却是那么的干练而细致，特别是那一手隽秀的小楷就象她的五官一样玲珑雅致。

    林宗翰不由转身注意到身边这女子，带教这么久，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女孩的不同之处，当然，不是因为她美，林宗翰没有那么肤浅。

    “通知家属了吗？”

    叶欣妮熬了个通宵，把善后事宜处理完后，天色早已放亮了，参加完晨交班，又马不停蹄地跟着林宗翰赶到重症监护室，整个人早己轻飘飘的。

    听见老师询问家属的情况，叶欣妮担心哪里做错了，煞白的小脸泛起丝丝红晕，特别显眼，羞涩地应了一声。

    “通知了。”

    也许是发现自己严谨、一丝不苟的作风无意中造成他们间交流的障碍，给人近乎刻板的印象，让叶欣妮倍感拘谨，林宗翰主动咧咧微笑道：

    “不用紧张，你做得很好。”

    其实，林宗翰完全没有察觉，他这一笑比哭还难看，就象是一张面具脸，而且，还是歪的，难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