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誓言

    我意识到时辰已到，她要带我使用“缩地法”了。

    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法阵或者符文，六条只是轻轻的拍了下我的肩膀，我的身体就像是被远处的磁石吸引了那样飞了出去，然后……撞在了墙上。

    “……喵差点忘记了，这个要在空旷的地方施展的，快快快，跟着喵快点下楼，时辰过了就飞不了了。”

    她绝对是故意的！

    我本以为“缩地法”会十分方便，但实际上并不好用。因为六条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天空，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奇怪的圈子。这一路上就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当我们来到宗先生的庭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清菡仙子，请出来一叙！”

    我语音刚落，和白天一样的方式，泉仙又出现了。

    “既然先生知道了奴家的名字，想必是已经听说过奴家的事情了。先生是来嘲笑奴家的么？”

    异常无奈的，凄美的笑。

    “奴家本应该知道，人世间是没有爱情的。有的，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我表示期待接下来的八点档剧情。话说我什么都还没问，泉仙就这样自顾自的讲了起来，你到底是有多寂寞啊！

    “奴家的相公是个凡人，奴家下界来的时候就嫁给了他。但奴家并不明白，为何嫁作人妇还要伺候他的家人。”

    看样子在仙女眼里最完美的男人应该还包括无父无母这一条。

    “相公去世的时候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而奴家依然还是如此美丽。”

    你这种自恋情节真的很破坏气氛！

    “于是庄里的人把奴家当做妖妇抓了起来……奴家就……”

    “你怎么了？”

    “奴家就投井自尽了。”

    你是泉仙淹不死吧……

    “相公很早以前就知道奴家本是天上的仙女，在世时和奴家约定保佑后代平平安安。”

    这么说宗先生就是你的不知道多少代之后的子孙？这样一来似乎就有些迷惘了，神仙是极度遵守约定的存在，这位清菡仙子又是宗先生的祖先，那么宗先生母亲和奶奶的去世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既然事情是这样，那么这位泉仙在这里待多久都没有问题了。可她上次为什么说过几****就要离开了呢？该不会只是为了打发我走吧。

    “奴家夜观星象，发现紫气西落。这里终于也要走上末路了。尤其是这个水质……”

    “宗家现在当家的小鬼头小时候喜欢隔壁村的翠花。”

    “奴家认为如果抛掷一枚硬币的话，呈现出反面的情况比较多。”

    “在奴家看来，诺基亚在中原地区的发展前景有望在近年来得到回升。”

    “谈到制造业……奴家认为应该将科技创新放到首位，科技创新不是一种技能，一种口号，而是一种自我突破……”

    “给你说个小秘密，附近的扬州土地神蒋子文是个同性恋，你看看他周围都是些什么人。”

    打开话匣子的清菡仙子一发不可收拾，我想她实在是憋的太久了。

    “我一直忘记问了，清菡仙子。你知不知道宗寒庭的母亲和奶奶为什么要在井边自杀？”

    “自杀？”清菡显然有些纳闷，“那小鬼头的奶奶和母亲都是病逝的。”

    咦？为什么和宗先生所说的不一样？

    “不过她们去世的时候都很可怜，都是因为家里其他人不在，突然发病又缺少急救，孤苦伶仃的死在自己家里。奴家现在已经没有了实际的形体，什么忙也帮不上，的确是没有遵守好和相公的约定。”

    “等一下！等一下！”我的脑袋开始飞速的思考着——和其他农舍距离较远，金絮其外但缺少打理的老宅，周围冷淡的老乡，宗先生的谎言——这意味着——

    “清菡仙子，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宗先生离开家去创业的时候，家里住着谁？”

    “嗯，让奴家回忆一下，记得小鬼头是和他爹妈一起走的，后来小芹，哦，就是小鬼头的奶奶去世之后，他爹妈就搬回来住。后来他爹又单独跟着小鬼头去干活去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可我怎么也不想承认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宗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是自己的亲人啊！

    可是到如今，察觉到一丝真相的我又能做到什么？

    我想也许宗先生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家里住着这样一个世世代代守护宗家的落魄神仙。小时候宗先生在井边玩耍的时候，想必清菡也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吧。这让我找到了一种平时窝在家里看动画时的那种感动，人类与神仙的故事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这真的是何其的美妙。

    然而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的话……上述这一切无与伦比的幸福画面，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在那之前，咱们俩配合演一出戏吧。”我仔细的想了想，然后向清菡提议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成人之美，虽然有一种被利用的厌恶感，但这就是宗先生委托，也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我想做好他。

    “演戏？”清菡仙子仔仔细细的听完我的提议之后，思量再三，决定帮我一把。

    “啊，毕竟也算是帮宗家的小鬼头一把了。”清菡看起来相当开心，想必是因为她在这孤井之中寂寞了太久，终于找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那就有劳了，咱们明天见。”我摆摆手，然后对六条说道：“咱们回去准备吧。”

    “‘缩地法’貌似是单程的喵。”

    “干！”

    第二天，宗先生驾车将我重新载回了他的老家。

    而我也如他所愿，将动静闹的大了一些。

    直径10厘米，长约1米的木桩，将宗先生家门前围了整整一圈。我向房东老头借了一身道袍，围着木桩跳起了谷梁之舞。

    在附近务农的农民见到这一出，纷纷停下手头的农活，驻足向这边看来。

    这时，六条联系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在井中待命的清菡。清菡仙子水袖一甩，结出一团水雾，水雾之大，似乎将整个村庄全都笼罩在其中。

    随着谷梁之舞调节气流的效果，水雾随着我的动作渐渐牵引，化作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不过在旁人看来，这种非自然的现象也足够诡异了。

    宗先生驻足在一旁，水雾盖住了他的眼睛，却没有盖住他嘴角的笑容。

    这场闹剧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我跳的累了。索性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待在一旁。而清菡似乎玩的很尽兴，铺天蔽日的水雾越来越浓，到最后甚至连人脸都看不清楚了。这场水雾整整持续了一天，到旁晚落日，清菡才意犹未尽的将水雾重新聚拢，收回她的那口水井之内。

    “大师，问题解决了么？”宗先生看到最后，有些不确定，有些不解，似乎又有些高兴。

    我看着周围驻足观察的老农们，欠身致意，然后转过神来，对宗先生回答道：“你说呢？”

    宗先生显然是感觉到我察觉到什么事情了，于是低声说道：“大师是聪明人，有些话……”

    “哈哈哈，您说什么呢。”我干笑两声，紧接着说道：“最后送你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至此，宗先生的委托到此结束。

    大约过了两个星期，房东老头接到了一份工厂选址的委托。地点就在宗先生的老家附近。

    然后我终于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有人想要在村子附近办厂，于是工厂附近的其他产业便会被带动起来。工人的安置就需要住宿，工人的家属也要安排，粮食的供应，日常用品的贩卖，娱乐设施的发展……这些都需要土地。想必宗先生早已对这个村子的土地动了不少脑筋，而这些方法也肯定不是这么正大光明。村子里的人也多多少少记恨着宗先生。

    宗先生一副很孝顺的模样把小楼建了起来，也许是有心，也许是因为太忙工作而无意，做出了把老人扔在老家不管不问的事情，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宗先生是故意将自己母亲和奶奶的死因对外说成是在井边自杀，又煞有介事的请“风水先生”去看宅子，让村子的人误以为宗先生家里的井住着什么鬼怪，让整个迷信的小村子蒙上了一层阴暗的疑云。好让一些不愿搬走的老顽固离开这里。怪不得村民看着宗先生的眼神那么奇怪，也难怪宗先生当初聘请我时为何嫌弃我的年轻。

    总而言之，宗先生只是想利用自己的家乡捞上一笔。宅子的改建只是一个借口，或者说是把屋子改建好让新来的工人居住罢了。

    这和我原本期待的故事并不一样，我渴望看到的是仙子与凡人之间的恋爱故事，或者是仙子在凡间生活的点点滴滴。我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一个庸俗的结局，房东老头说的没错，这些并不归属于神仙管理。一但牵扯到金钱，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只是到最后，我也差点嵌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