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巡咒
咒 (一) 老崔头六十多岁,身板硬朗行事如风,他是长遗风陵园的守墓人,自从这座陵墓建成以来他就在这里了,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是和这些静默于地下的人儿共同渡过的,虽然冷清了些,不过陵园主所给予的优厚待遇足以让他衣食无忧,本着“惜福知命”的座佑铭,陵园在他的精心管理下一直都是妥妥当当井然有序的。 可是,今天清晨老崔头巡查陵园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极其严重棘手的事情——三十三排四十四座陵墓的骨灰盒不见了,陵墓用花岗石封住的骨灰盒安放处已被严重破坏,灰白的花岗石的碎片零乱地碎落了一地,最可气的是猖狂的盗贼居然明目张胆地用记号笔在墓碑上写这么一段话:“如欲取回骨灰盒,将你的电话号码贴在西园马路附近,我自会与你联系。” 老崔头至今回想起来,还是汗岑岑的。他已然忘了自己后来是怎么壮着胆着给墓园主人打的电话,墓园主人的回答倒还镇定,“火速报警”几个字后便挂断了。老崔头发着抖握了半天的听筒依旧回不过神来,“一世英名”这四个字重重砸在他的脑门上,化作缕缕的嗡嗡声围着他叫嚣不停。 警方到来的时候,肥头大耳的墓园主人张安也已经赶到了,现场勘查、取证、笔录等一系列的程序后,警方声明正式介入调查此事。张安和老崔头认真倾听着、表述着、点头应承着,此刻的他们如两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希望警方这根救命的稻草能够争取时间快速破案,他们也好给那墓地主人的家属一个于情于理的解释。 破案终究不是ABCD选择题,需要时间和证据,可是老崔头等不及,他是个农村孤老头,一辈子无儿无女,这份因为裙带姻亲所谋来的工作一直都被他视为唯一的命脉,在获取张安的默许后,他急急地赶往了西园马路。 西园马路地处本城南郊最偏僻的路段,平时除了几辆公交车和大货车不得不赶那里过之外,基本上很少有私家车愿意上这条破败偏远的公路,这个城市的车流又就是私家车的天下,少了私家车的公路似乎就如少了人气街道一般,恹恹然打不起一点精神。 老崔头到了西园马路的公交站牌下车后,左左右右好一顿勘查后,才放下心来将写了自己手机号码的纸贴在了站牌的广告灯箱上,硕大的A4纸整整贴了十来张后,老崔头才停下了手,他怕影响面太广会招至城管“呼死你”业务的垂青,反而坏了大事。 风越刮越猛,卷起一地的沙砾严密地扫荡着公路周围的空间,老崔头那迷茫空洞的大眼睛来不及躲藏就钻进了几粒沙子,一阵钻心的疼弥漫在了眼睛里,只得急急地闭眼揉搓,等待沙子自行流出…… “老头,你在等人吗?”一个低低的男中声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在老崔头的耳朵边环绕了几下停顿下来。 老崔头的眼睛还没有恢复过来,泪眼婆娑半睁半闭之间看到一张扭曲的男人脸孔,高高的颧骨深陷的眼窝,目光暗淡的眼珠子死气沉沉翻了翻后便不动了,老崔头顺着往下将目光移到了他手上的盲仗上,原来是个瞎子。 (二) 经过长遗风陵园的414路公交车每天只有一趟,在博物馆门口十三点发车。 下午十三点,一个驻着拐仗腿上打着石膏的中年妇人用黑色头巾把头捂得严严地正焦急地等待着414路公交车,她右手臂上挂着一个鼓鼓的黄色布袋露出香烛的一角,裹在黑色头巾里面的是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干裂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透着一股子凄凉的桑苍感。 这时,414缓缓地开了过来,她一颠一跛地上了车。 414的车程很长,经过了医院、老人院、学校、商场……兜兜转转,游历了整个城市一遍后才驶入了长遗风陵园底下的那条叫做归一路的公路上。 在“归一路长遗风陵园”的报站声后,中年妇人下了车,从归一路到长遗风陵园还有一段阶梯山路,中年妇人走得很吃力,一瘸一拐地走走停停,额头也开始不断渗出豆大的汗滴,一步、两步、三步……她的坚持使她离陵园入口的距离越来越近。 行至第三十三排墓地时她停了下来,不知怎的她的脸部表情起了些变化,开始是眼神、后来变成了眉头、再后来就是身子重重落在地上的声音,跟着她的嘴里混淆不清地喃喃自语:“泽儿,你去哪里了?你现在在哪儿?” 一通扒抓掰弄之后,四十四座骨灰盒安放处的花岗石碎片被扒得空空如也,中年妇人似乎清醒过来了似地失声恸哭起来:“泽儿呀?是哪个杀千刀的将你的骨灰搬走了呀,你快告诉mama,妈一定替你作主。我可怜的泽儿,妈知道你死得冤,一直怕你呆在这里太清冷了所以每周都来看你,泽儿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了呀……” 张安听到了动静,向中年妇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您是朱女士吗?”张安和颜悦色地问。 中年妇人抬起头默默地点了点后,突然大声怒喝道:“你是这个陵园的吗?快告诉我,我儿子的骨灰盒到底到哪里去了?还有这墓碑上的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安皱皱眉心痛无比地说:“朱女士,对于这件事情我谨代表本陵园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此案已经交由警方负责,所有应该由我方负起的法律责任我们会一并承担,另外我们还将给予您一定的经济补偿。”
“经济补偿?钱能够买得回来我的儿子的骨灰吗?我儿子生前留学于美国工作于华尔街,他一直都是我的骄傲,直到他得了绝症,还怀揣赤子之心回到了故土,为只为能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你们这种信任和道德严重缺失的行为,所给我带来的伤害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弥补的,永远都无法弥补……”中年女人失控地大叫着,泪流满面。 “朱女士,您的心情我很理解,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积极配合警方的工作,耐心等待事情的转机了。”张安陪着笑,声音有些低。 中年妇人止住了哭声,茫然地仰头望了一眼苍天后冷冷地说:“我就给你一周的时间,多一天也不行,我儿子在天上看着呢。” 张安一个激灵,急急地开口道:“朱女士,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会全力追查您儿子骨灰盒下落的,至于时间这个承诺我暂时还不能给出……” 中年妇人没等他说完,便摇晃地立起身,支着拐仗一摇一摆地离他远去,走到转道的路口她又转过脸来阴阴地说:“听过死巡咒吗?七日,一日也多不得。” 张安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终是发不出声音,中年妇人则自顾自地走下阶梯,颤颤巍巍地消失在密林间…… (三) 天黑的时候,老崔头回来了,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脸无奈地推开了值班室的大门。 张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目光在他的脸上游戈了一番后迫切地问:“怎么没有发现可疑情况?那些纸都张贴完了吗?” “我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是情况,只遇到一个疯子不断地问我是不是在等人。”老崔头叹了口气摇摇头说。 张安递了一杯热水给老崔头:“来喝口水,慢慢说。” 老崔接过水嘬了一口,愁眉苦脸地说:“我到的时候,西园路站牌并没有一个人,后来我就随手将手里的纸贴到了站牌旁的广告灯箱上,没过一会儿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个古里古怪的瞎子,那瞎子一开始不断地问我是不是在等人,我被问得实在不耐烦了就回答他我是在等人,你猜他怎么着?” “一个瞎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呀?难道他就是那盗贼派来的?”张安的悬着的心被吊得更高了。 “他居然在我面前唱起了一首奇怪的歌谣,歌谣的原文我忘了,不过有几句词我至今仍印象深刻,死巡咒循天理,七日巡回阴暗界,莫道阴司魁儡面,天道苍苍疏不渝……不断地唱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