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转过长长的宫道,自御园中拾径而出,呈现在许慧眼前的,便是一大片空阔的庭院。∷頂∷点∷小∷说,x. 岁羽殿便立在这一片空阔中。如烟的雨丝下,这高大庄严的殿宇,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太后寝殿里明烛高烧,然廊庑下的灯笼却熄了大半,于是,那寝殿里的灯火便显得格外抢眼。 “娘娘最近睡得不好,总嫌外头的灯笼太亮。”走在凤辇边的宋宝楼低声解释道。 许慧点了点头,又向宋宝楼一笑:“辛苦你了。” “奴婢不敢。”宋宝楼语声恭谨,“这是奴婢的本份。”她一面说着,一面亲自上前,与史宝香一同扶着许慧下了凤辇。 踏上玉石台阶,转过宫殿的大门,岁羽殿中十分清静,连小宫女也没几个。 许慧心中微有些异样,便看了宋宝楼一眼。 宋宝楼略略凑前,轻声语道:“太后说是要事,人都遣开了。” 许慧点了点头,又侧眸打量宋宝楼,却见她神色平静,灯火打在她清秀的瓜子脸上,平添了几分明艳,倒是一点也没显老。 说起来,宋宝楼年岁也不小了,到如今仍在太后宫中当值,连个尚宫也没捞到。许慧一直想与太后提这件事来着,只是她先是有孕,后又是皇帝病重,倒将这事给撂下了。 这般想着,许慧便笑道:“有劳你了。本宫过些时候会与母后说说,将你调至尚衣局去。” 此时。她们已经踏进了寝殿的大门。 “谢娘娘。”宋宝楼浅浅一笑,那笑容在摇曳的烛火下忽隐忽现,“奴婢何德何能,能被娘娘这般垂爱。” 说罢此言,她蓦地抬起头来,冰冷的眸子直视着许慧,唇边勾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许慧一怔。 直到此时她才发觉,宋宝楼扶着她的手,手劲有些大。 她微有些吃惊,方要开口相询。身旁蓦地传来一声闷哼。 她猛然转首。却见史宝香张大了眼睛,表情僵直地看了过来,脸色惨白如纸。 在史宝香的前胸,透出来一柄雪亮的剑尖儿! “宝香!”许慧惊呼一声。一把扶住了史宝香。 史宝香似是不敢相信似地。垂目去看胸前的剑尖。那剑尖上鲜血颗颗滴落,连成了一道血线。 她一点一点地抬起脸来,双目渐渐凸起。嘴角沁出血丝。她似是想要说什么,然而喉咙“格格”作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伸出一只手,瞪大眼睛指着宋宝楼,人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宝香!宝香!”许慧急声唤道,想要撑住她的身体。然而,史宝香的头已经歪到了一旁,唯有一双失去生气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宋宝楼的方向。 “奴婢若是娘娘,这会子就不出声儿。”宋宝楼凉凉地道。 许慧跪坐在了地上。 史宝香胸前的剑尖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血窟窿。大股大股的鲜血从那个窟窿里涌了出来,瞬间便将许慧的裙角染得一片鲜红。 她抬起头来向后看去,一个穿着甲衣的金吾卫正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处,手里的剑尖还在滴着血。在他的左臂上,缠着一截醒目的白巾。 “进来吧,慧君。”一个蕴满沧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似带着无限的疲惫。 许慧身子一震。 她缓缓转首,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模糊的视线中,陈太后那张满是倦容的脸,出现在了许慧的眼前。 陈太后似是一夜之间变得老了。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细的纹路,她目光沉沉地望着许慧,眼神中再也不复往昔的光彩。 “是哀家叫你来的。只有在这里,哀家才护得住你。”陈太后的话语声像是隔了很远,许慧根本听不清。她的眼睛只盯着陈太后的手。 在陈太后的手上,正抱着才两个月大的三皇子刘彦。 ************************************** 雨越下越大了。 傅珺与涉江将被面儿撑在头项,在漆黑的山路上艰难地走着。 傅珺心下极为无奈。她的计划已经被全盘打乱了。她原本是想趁着夜色穿过山路,折向官道,再顺着官道旁的树林接近京城。 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一场冬雨,却让向来方向感极佳的傅珺也变成了没头的苍蝇。 她们不敢举火。在离开别庄之时,傅珺清楚地听到了踹门的声音。她可以断定那是追兵。若非她提前有所准备,她与涉江只怕难得脱身。 傅珺一面大口地喘着气,一面极力分辨着眼前的道路。 实在太黑了,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走山路,就算想要不摔跤都是难事,何况还要去找山洞避雨,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她们已经在山路上走了至少半个时辰了,前方除了黑黢黢一排排枯树的影子,便什么也看不清。 “这样不行。”傅珺蓦地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道:“再这么走下去,还不知拐到哪里去了。” 涉江把被面儿往傅珺那里倾了一倾,也是气息不匀地道:“婢子现在什么也瞧不清。” 傅珺一面调匀呼吸,一面睁大眼睛往四下看去。 夜色浓得像是一大团化不开的墨,黏稠若有实质。连近在身边的涉江的脸傅珺都看不清,更遑论远处了。 她有些泄气地垂下了头,一时间倒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使一个疑兵之计了,弄出点声音诱着那些追兵追出去,她们再折回杂物间躲着,说不得还更安全些。 然而,这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药,现在想这些亦于事无补。傅珺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些人并不曾追出来。 看来,这群追兵远不是魏霜或乌里那样的高手,说不定这会正在别庄里大肆抢掠,腾不出功夫来追她这个三品官的女儿。 傅珺心下沉思着,蓦地发觉,眼前的世界似是有些不同。 她讶然地睁大了眼睛,却见周遭景物如同镀上了一些微光,又像她前世时用拍立得拍出的相片,渐渐现出了一些轮廓,山路、树木、草径、碎石与泥土,这一切景像似是在一瞬间又变得清晰可辨了。 “奇怪,月亮居然出来了。”涉江喃喃地道。 傅珺举首望去。雨丝细密,仍在不停地洒落着,然而,天边却悬着一轮淡淡的微月。 今冬的气候着实有些怪异。傅珺忖道,心中却又有些庆幸。 至少现在她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借着这微弱的月华,傅珺极目四顾,忽见左前方有一面倾斜向上的山坡,坡上的杂树丛中,似是隐隐露出了一角暗影。 “涉江,你看那里是不是个石洞?”傅珺伸手指着那一处道。 涉江张大眼睛看了一会,迟疑地道:“好像是的,婢子也看不大清。” “咱们去那里吧,先看看再说。”傅珺做了决定。 涉江点了点头,与傅珺两个人手拉着手攀上了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