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别跟我谈理想（1）
“你就放心吧，俺那兄弟，虽然有点儿孩子脾气，但人实诚，绝对没错儿！” 乡间公路在生机勃勃的田地间延伸，延伸到一片枣树林中，然后转而向西，便是镇政府所在地。私人运营的小公共汽车穿过吴镇北行直走四十分钟，渐渐便看到吉县的标志性建筑——化肥厂高大的烟筒。 一路走，杨玉秀一路跟樱子聊天。樱子长得没有名字这么婉约，高出小巧玲珑的杨玉秀大半个头，细长的眼睛，皮肤略有些黑，五官却十分周正，两条弯弯的眉毛，又给容貌加了不少分。 吉县不大，中心街是最繁华的地段。在中心街的北端，有一个竹林公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杨柳依依，特别是一片青翠的竹林，是年轻人都喜欢的去处。杨玉秀别出心裁，专门安排在竹林公园见面，一开始就创造个浪漫的环境。 花了二毛钱买票，杨玉秀带樱子进了公园，走过一个小拱桥，她指着一个八角小亭：“樱子你看，那个小亭里的，就是俺兄弟玉军。” 杨玉军和杨玉秀一样，身材并不高，但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几颗青春痘也破坏不了他的形象。看到jiejie带着见面的对象如约而来，他有点儿紧张地站起来，冲这边挥挥手。 “俺弟弟，玉军。玉军，这是樱子。” “你好。”两个人异口同声，又有点不好意思。杨玉军本来想和城里人一样，和樱子握握手，试探了一下，看樱子没反应，只好讪讪地把手又缩回去。 “你们好好聊聊，反正都知根知底儿的！”杨玉秀笑着说，“俺去吉县中学看看晓晓，中午一块儿到湖凤楼吃饭！” 说着，她转身快步出了城心公园，找到一个租车子的，压了30块钱租了一辆旧自行车，便吱呀吱呀地向北骑去。 吉县一中在城边上，不然也不会挨着古吉县的老城墙。杨玉秀骑到的时候，已经上午10点钟。今天是星期六，寄宿制的学生们放假却不能全都回家。住在城里的，可以跟班主任说一声，晚上到家里去住。离得远的，只能在学校里自由活动，洗洗衣服，买买生活必需品，还可以到教室去自习。 校门前一条双车道的马路，平时堵的很厉害，此时已没有多少车辆。李九江正在发动他那著名的二五零大摩托，狠狠向后一踹，立刻爆发出轰隆沉闷的引擎声。 “这声怎么样？”李九江得意地跨上去，冲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女生一甩脑袋，“干啥，快上来啊！” “OK!”这个女生个子不高但很漂亮，是学校玩儿得比较开的，立即跳上摩托车的后座，双手紧紧揽住李九江的后腰。 “走喽！” 胡晓晓和几个要好的女同学，正凑在小卖部前买东西。她听到声响，本来要看看谁在开摩托，却见mama远远骑车过来，惊喜地大叫一声。但紧接着，大叫就变成了尖叫。 “李九江！” 原来，李九江车子刚刚发动，正好垫在一块砖头上，歪歪扭扭地就向杨玉秀冲去，吓得胡晓晓脸色都变了，弯腰拣起地上的另一块砖头，扬手就抛了过去。 呜！ 没有想象中那么准，却比准还要恐怖。硕大一块砖头，擦着李九江的脑门过去，把他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失去了平衡。幸好车速不快，两个人年纪又轻，在沉重的摩托车倒地瞬间，都跳了起来跑到一边，把车孤单地扔到了地上，突突几声就灭了火。 “胡晓晓，又是你！”李九江七窍生烟，摩拳擦掌就想过去。 “你要杀人啊！臭乡巴佬！”那女生也不是省油的灯，开口就骂。 胡晓晓才不怕李九江，抱着肩膀在旁边看笑话。但女生的话让她受不了：“杜青，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咋说话呢？” “说的就是你，到底是农村的，一点儿教养都没有。”杜青说话带着明显的优越感。 “吓！好像你是多大城市来的！就算我是农村的，也比你这县城小市民强！你找李九江，不就看他家里有点儿钱吗？” “你胡说！”杜青论伶牙俐齿比不过胡晓晓，立即放弃自身的短处，张牙舞爪冲过来。 论武斗，胡晓晓更不怕了，胸脯一挺就要上去，却被赶过来的杨玉秀拉住了，“臭妮子，你干啥，还不住手！”她一把把胡晓晓拽到一边，同时也拦住了杜青，“同学，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你谁啊？”杜青看有大人过来，气势便馁了些。 “俺是晓晓的mama。刚才是她不对，害你们摔了一跤。” “哼，说这两句就完了？”杜青不依不饶。 “你还想咋着？”胡晓晓被她妈拦着过不去，嘴上却不肯服输。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碰到两个土包子。”李九江在学校没少打架，但上次篮球场事件发生后，看见胡晓晓就有点儿怵头，冷冷甩下两句，俯下身子，用力地把摩托车扶起来。还行，250大摩托质量过硬，没什么事儿。 “李九江！” 看胡晓晓还要冲上去，杨玉秀一把抱住闺女，“行啦行啦，别闹了！不是告诉过你，要和同学搞好关系！” “妈，你没听见，他骂咱们！” “这也算骂人？咱本来就是农村的嘛！行啦行啦，快点儿回去！让妈看看，是不是瘦了？学习累不？” “便宜了他们！”胡晓晓横了远去的摩托车一眼，“妈，你咋想起看俺来啦？进一趟城可不容易，得正儿八经起个大早！” “可不！村里的汽车太绕！”娘俩边走边说着话，杨玉秀看到女儿，心情放松下来，便开始一个劲儿抱怨，“五点半就起来下面条吃，六点钟车到上涂，就在附近几个村里转，一直转到八点才上道，晃荡的俺差点吐出来。” “妈，您起这么早，就是为了送两个饼卷一包衣服？这不是您的风格。说吧，还有啥事？俺能挺得住。” “这死丫头！”杨玉秀笑骂道，“没事不能来看看你？今天俺给你舅舅介绍了对象，安排在竹林公园见面。” “行啊妈，学会浪漫了，居然在竹林公园见面！俺都没去逛过呢！该不会是给俺舅介绍一县城的吧？” “咱哪有那本事！那女的你认识，樱子阿姨。” “是她啊！她和舅？当俺妗子？看着悬。”胡晓晓撇撇嘴。 “这孩子咋说话呢？快说呸呸呸！” “樱子阿姨你看着挺实诚，可不是省油的灯。就俺舅那软耳根子，要是结了婚，还不定闹出啥幺蛾子。”胡晓晓继续扮演着毒舌角色。 “好了，你少说两句！反正俺觉得不错，两家也都知根知底。” 说着话，已经来到女生宿舍。锦县中学男生住平房，女生却是有宿舍楼的。四层的酒红色建筑，方方正正。高一在最顶层，胡晓晓所在的405空无一人，只有上下八张凌乱的床铺，乱搭乱建的各类绳索，毛巾神出鬼没，小瓶子小罐子小叉子小镊子应有尽有。哐啷一声，杨玉秀踢到一个易拉罐，把她吓了一跳。 “这么乱！哪是女孩呆的地方！”杨玉秀一进房间，就忍不住嘟囔起来。 “这是周末，不检查。周一早就收起来了，那干净劲儿的，你都想象不到。” “那也不能弄成这样子，简直是猪窝。”杨玉秀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行啦妈，您就别忙活了，就算收拾好了，到下午还得乱。” “这孩子！以后说话别这么一愣一愣的。咦，这是啥？”杨玉秀打扫着，从床底下抽出一张纸，挺大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