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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清裱糊匠(求收藏、推荐)

    在天津港码头,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宋骁飞带着阮忠枢,还有一帮随从,等候容闳和容蓉。W宋骁飞心里惴惴不安,倒不是担心容闳,而是他和容蓉已三年未见,不知再见面,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容蓉在得知宋骁飞在朝鲜又收了金贤珠李敏贞两位小妾后,不管宋骁飞如何解释自己是迫不得已,不收她们两人有性命之忧,容蓉都不听,流泪退了宋骁飞订婚送的聘礼,跟父亲容闳回了美国。临走前,容蓉说:“我现在不能确定你真的爱我,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以前我等了你三年,这次你也等我三年,不写信,也不见面,到时如果我们还忘不了对方,再续前缘。”

    在这三年里,宋骁飞时常想起容蓉,一直洁身自好,等着她回来。宋骁飞有时也在心里问自己,这折磨人的东西,就是所谓的爱情吗?两人阴差阳错,一晃六年,人生有几个六年呢?他在心里反复练习,一会见到容容时,该如何开口表达这三年来对她的思念之情。

    客轮减速停靠码头,甲板上的乘客陆续下船,宋骁飞踮着脚尖焦急望着每一位上岸的乘客,人头攒动,却没看到容蓉那张熟悉亲切的脸,当他正准备上船询问时,容蓉扶着容闳出现在视线中,她穿一身奶白色的西洋长裙,比以前消瘦了许多,身后一位中年家仆吃力提着两个大箱子,宋骁飞赶忙跑过去接应,跟容闳客套寒暄了几句,腹中对容蓉的千言万语,此时却只化作微微一笑,说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容蓉的脸色平静,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

    容闳一直对宋骁飞这“未来女婿”很满意,见宋骁飞脸上的表情,还是对容蓉念念不忘,便道:“贤侄,你俩三年没见,要不聊聊,老夫先回避一下。”

    容蓉说:“不必了,父亲,你们聊公事要紧。”

    宋骁飞也觉得自己和容蓉来日方长,便想“曲线救国”,先搞定未来的岳父大人,便介绍说自己最近在督办北洋水师和北洋军官学校,急缺人才,如果容闳能推荐以前的留美幼童,他照单全收并委以重用。宋骁飞说:“这批留美幼童,都是复合型人才呀,能文能武,比如唐绍仪,现在朝鲜基本上能独当一面。还有詹天佑,我现在任命他为‘扬威’号管带,相当于舰长,詹天佑在和中法战争期间,就作战勇猛。法国舰队在台湾战败后进入闽江,发起突然袭击时,他冒着法舰猛烈的炮火,沉着机智地指挥‘扬威’号左来右往,避开敌方炮火,抓住战机用尾炮击中法国指挥舰“伏尔他”号,法国海军远征司令孤拔险些丧命。”

    唐绍仪和詹天佑是容闳最喜欢的两个学生,他听了大为欣慰,给宋骁飞列了一份长长的名单,大约二十人左右,介绍这些人以前都学过船舶工程相关知识,可以进北洋水师,其中两位是电报方面的人才,可以帮忙创立新的军用密码。容闳还意外地举荐了容蓉:“这丫头在船上就说,回来后也想有所作为,我说,一个女孩子家搞政治,那不是瞎胡闹吗,她还说我思想老封建呢,就让她做贤侄的助手吧,这样也安全,怎样?”

    宋骁飞一听,原来容蓉板着脸让容闳先谈公事,是想回自己身边工作,心情大爽,当即表示容闳推荐的人照单接收,进北洋水师。这批人中,后来有十四名被提拔为海军军官,成为宋骁飞的心腹。至于容蓉,宋骁飞说,“她知识渊博,还懂外文,我当然求之不得,除了当我的助手,我还准备筹办一份《强国报》,倡导维新变法,请她当总编辑吧,如果能办成中国的《纽约时报》,善莫大焉。”

    容蓉一听,很感兴趣,容闳说:“这样甚好。”

    宋骁飞还说:“此前我去日本,发现伊藤博文和大隈重信都在推动日本的宪政。我以前听容蓉说过,美国耶鲁大学曾授予伯父荣誉法学博士学位,这次请您回来,除了担任北洋军校顾问,还请你给学员们讲讲宪政。”

    容闳在留美幼童被撤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中国政治.改革研究上,他把自己在轮船上的思考说给宋骁飞听:“中国也适宜和日本一样,建立君主立宪政体,在政治上广开言路,改订律例,裁撤冗员,澄清吏治,在教育文化方面,开办大学,设译书局,翻译外国书籍,设立报馆学会,支持科学发明。”

    宋骁飞一听,句句针砭时弊,表示将找机会跟李鸿章商议。

    机会很快就来了!那日,李鸿章召集淮军骨干商议光绪皇帝亲政后的朝中变局,宋骁飞就坐在李鸿章的身边,参会的人都是洋务派骨干,有四川总督刘秉璋招商局督办盛宣怀台湾巡抚刘铭传总理衙门的伍廷芳等人。

    恰好,在大家商讨完时局之后,李鸿章神情严肃,拿出一本油墨半新的折子,这是淮军大将张树声的《遗折》,他于1884年11月不幸病逝。李鸿章沉重地说:“振轩不幸病亡,老夫失一肱骨之才,甚感痛心。他留下遗折,句句是肺腑血言,尔等有何看法,可畅所欲言。”

    张树声的遗折“振聋发聩”:夫西人立国,自有本末,虽礼乐教化远逊中华,然驯致富强,具有体用。育才于学堂,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一心,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此其体也;轮船大炮洋枪水雷铁路电线此其用也。中国遗其体而求其用,无论竭蹶步趋,常不相及,就令铁舰成行,铁路四达,果足恃欤!数百年不变之法,应变之以自强。

    宋骁飞刘秉璋伍廷芳盛宣怀等人传阅了遗折,大为震动,交头接耳。李鸿章主导的“洋务派”,一直以来都主倡“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张树声在李鸿章为母丁忧期间,代李鸿章出任直隶总督和北洋通商大臣,开阔了眼界,他在遗折提出育才于学堂,议政于议院,君民一心,正和容闳和宋骁飞的变法思路不谋而合,宋骁飞心想李鸿章这时让大家讨论,明显赞同张树声的观点,自己正好可以借此推动变法之事,便开口道:“学生觉得张公此折乃先见之明,洋务办到现在,已经二十余年,如果我们还只看到洋鬼子的坚船利炮,只能说明我们落后于这个时代了!吾国当务之急,在于办洋务强工商之本,练新兵强天下之势,兴教育启万民之智,变旧法成天下之治!”

    这番话在当时很犀利,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看着李鸿章,他点点头,示意宋骁飞继续说。

    宋骁飞说:“现在洋务方面,成立招商局,修筑铁路,开采矿藏,开办钱庄,建生丝厂,这些盛宣怀都积极在做,练强兵学生在北洋军官学校尝试,但规模不够大。教育和变法也该抓紧。我上次去长崎,发现日本人正在讨论制定宪法,要不了数年,就会强国,他们将来必和中国一战,报朝鲜和长崎之耻,如我们不变,到时悔之晚矣!”

    李鸿章听了深有感触,感叹道:“老夫也知道,穷则变,变则通,端在人心想通,变法能强国富民。老夫这一辈子,前半辈子忙于平长毛,剿捻贼,后半辈子又办洋务,兴水师,也知我国现在虚有其表,如一间破屋,老夫只得充当裱糊匠,东补西贴,虽明知为纸片糊裱,但不得不为。现皇帝虽亲政,掌权者,依然是圣母皇太后,清漪园(颐和园)已开建,加上翁同龢等清流死灰复燃,朝中事事样样囿于传统,恐怕将来你等会举步维艰,老夫心中之苦痛,实难为外人道也!”

    宋骁飞说:“如今之时局,列强对中国虎视眈眈,我等都是温水中的青蛙。早一天变法,中国就多一分希望。学生已经请容闳归国,请他当北洋军官学校顾问,办强国报,鼓吹变法。另外,学生准备筹钱开办一所北洋大学堂,请严复当校长,开启民智,培养西学人才,学生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请恩师支持。”

    李鸿章认为一代人总需做一代人的事,便说:“老夫已垂老,六十有五,尚能活几年?也罢,当一日和尚撞一天钟,钟不鸣了,和尚亦死。你放手去做吧,老夫全力支持,不过朝廷现在保守势力日盛,我们的步子不要迈太大,小步前进。筹钱办北洋大学堂的事,老夫让盛宣怀协助你。”

    盛宣怀当场表态:“中堂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尽力办好。”

    台湾巡抚刘铭传也对宋骁飞的想法表示极力支持,他表示自己在台湾可以开垦一块“实验田”,修铁路,开煤矿,开办学堂等,宋骁飞表示会大力支持台湾大胆先试,帮助推荐相关技术人才。这一次会议,宋骁飞在淮军集团中“接班人”的地位更加巩固,李鸿章再次对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