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为了维权,本章节有669个字未上传——江锋 阳历二零零三年大寒的这天,吴鸣整个人都快逼近崩溃的边缘。他卷缩在张琳花了九十八块钱给他买的军用被子里,牙齿不停地颤抖。忽而感觉到是在冰窖里打滚,一忽而又感觉到是在火山口蹦跳。仿佛在蒸笼里蒸得快要熟透,又被猛地丢进冰山雪滘。在忽冷忽热中,他艰难地熬过了一夜。早上花崽们吹响起床的口哨,他仍然躺着没动弹。李素坤整理完他的被子,站在过道上看了许久,见两边通铺上的被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像豆腐块似地一字靠墙摆开,才小心翼翼地过去问道:“鸣哥,该起床了。”停了停,见没反应,他便轻轻地摇了摇吴鸣脚下的被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呀?”他说着爬上通铺,掀开吴鸣捂住脑袋的被子,用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哇,好烫!鸣哥,你发烧了?” “发烧就不用起床吗?”伍涛晖洗漱完毕回到监仓,见只有吴鸣的被子没动,就似笑非笑道:“不会是染上非典了吧?那很快就要隔离检查。” “去你妈的乌鸦嘴,这么久都没出过监仓,怎么可能会染上非典?”唐元杰把他推了推,爬上通铺也摸了摸吴鸣的额头:“哇,没准把个鸡蛋搁上面,很快就可以蒸熟,最起码有四十度。鸣哥,你没事吧?”吴鸣没有吭声,他双眼无神地睁开,摇了摇头又迅速闭上,将被子把头盖住。 “不行,烧得太厉害了,就让他躺着吧。”唐元杰在吴鸣被子边坐下,看着伍涛晖道:“管教来了,你马上报告,看来不去医务室瞧瞧,会有危险。” “这很难说,听人讲,鸟儿在天空拉屎,掉下来砸那些体质差的人身上,没准都会染上非典。”伍涛晖说着笑了笑:“那可是万中仅一的中奖,没准就被他碰上了。” “放你妈的驴子屁!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来一点不假。”李素坤,脸带温瑟笑了笑回道:“保不齐下一个就是你。”伍涛晖听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个‘插头’,看来是长能耐了,想不想知道怎么死的呀?” “想怎么样?别以为你是个仓长就****比腰粗,别忘了,欧阳锦辉在,你也是仓长!”唐元杰的话,话里有话,知道的人都鄙视地看着伍涛晖,不知道的都好奇地看着唐元杰。 “总得起床收拾被子吧,在里面不管你病得多厉害,都没有躺着等管教来上班的先例。”伍涛晖有点无地自容地在他的通铺边坐下:“那些吞钉子,吞刀片的,不管你怎么样,都要服服帖帖地等待管教来上班。然后由管教决定,是否带出去治疗。要不然管教一发脾气,没准整个仓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番禺崽,你个死叼毛,管教就不是人心人rou么?你******别那么一根筋好不好。”唐元杰说着脸色沉了下来:“那就等管教来了决定。”李素坤、夏军、靳永礼等人都迎合着他的话,不停称是。连任维新也像跳大神一样地应承着,对令季华手舞足蹈哈哈地笑着。弄得伍涛晖脸上挂不住,很没趣地到风仓里去散步,邬聪明见了也跟着他一起在风仓里绕圈圈地快走。 “伍仓长,他们是不是在拉帮结伙呀?你是一仓之长还怕他们不成?”邬聪明想煽风点火,把一张企鹅似的脸,堆得滚圆滚圆,透过镜片的双眼,笑起来眯成一条缝。嘿嘿地讨好着:“等管教来上班,就告他们不服从管理,参他们一本,免得他们谁的话都不听。” 从监仓里出来,伍涛晖心情郁闷。他只是记住仇魃掴的话,才不想多事。听着邬聪明跟在旁边鸭嘴鸭舌,一张薄薄的嘴唇不停地煽动,令他像找到出气筒一样,猛地一回身,把手臂伸得老长,狠狠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膝盖曲起,朝邬聪明腹部踢去:“叫你妈的死逼呀,大清早就乌鸦乌鸦的叫,你个死强jian犯!别以为你叫聪明就真的聪明,很会说话。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号歪七歪八的人!”伍涛晖给邬聪明清脆的一巴掌,在风仓里的人都惊呆了,见伍涛晖又踢了他两脚,便窃喜地看着。 邬聪明始料未及,没想到他突然会发飙。在挨了第二脚后,便重重地坐在了水泥地上,那些洗脸刷牙还没流尽的积水,很快就把他的裤子弄湿。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猛地弹起:“番禺崽,老子跟你拼了!”他说着,两人便扭打在一起。围观的人,等两人忙活了一阵子才上前劝架,都是几人拉着邬聪明的双手,还不时用脚挡住他踢出的腿,嘴里高声地叫着说着别打、别打,却任由伍涛晖劈头盖脸地打他,直到他满脸是血,再次瘫坐下去,才松开了擒住他的手。 “你们在干什么?”年轻的武警在天窗上用枪托咣当、咣当地敲着铁窗:“赶紧散开。”伍涛晖仰起头看了看,见是眼熟的武警,便挥手笑了笑:“正锻炼身体呢,他输了,要罚搞卫生。” 武警心里明白,在这个钩心斗角的世界里,他们的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他还是个仓长:“小心点,别闹出人命。”说着把AK四十七往肩上一背,转身继续巡逻起来。 “快点搞卫生去,用布把风仓里的水抹尽!”伍涛晖气喘吁吁地命令道:“要不然就告诉管教——你不服从安排。”说完,伍涛晖摸了摸脸上被他抓伤的地方,火辣辣地感觉到锥心的痛,便返身回到监仓,在他的通铺边坐下,唐元杰看着他直笑:“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看来你缘分不浅,只可惜还是弄了个大花脸。” “哼,死叼毛,等下有他好看的。”伍涛晖说着便到小窗口站立,因为他听到外面花崽们正在开锁,准备送开水进来给大家泡面。 吴鸣躺在被窝筒里,隐隐约约知道身边发生的事情,但他没有太多精力去知道那些事。总是在内心,用意念拼命抵抗体质上忽冷忽热的翻云覆雨。在头晕脑胀中,不停地闪现着人生三十六载遇见的人和事,去世的母亲,年迈的父亲,妻子和女儿。特别是在顺德遇见的人和事,总忽闪忽闪地在脑海里不停盘旋:开展、樱花、现代、奇江、阿强、祥梅、梁峰、陈光荣、和那些台干及那些同事们……一忽儿像看着现代集团的同事们阿来、陆城和潘莉等人;一忽儿又像看见奇江公司的陈维奇、麦艳玲和朱大冒老乡三兄弟等人;一忽儿又像站到了张震面前,好像正在向他、万丙生和小年问好……对了,是在垃圾处理中心!如果留在 ……为了维权,此处有669个字未上传——江锋…… 毛巾在额头上敷着。早餐在八点半前结束,大家开始静坐着等待管教来上班。只有李素坤每隔几分钟往风仓里跑,把毛巾打湿,又跑回来给吴鸣敷上。 廖管教像往常一样把监仓大门打开,见李素坤在水池边洗毛巾,便怪怪地看着他。正要开口说话,伍涛晖却探出头来先喊了声报告:“吴鸣发高烧,情况很严重。邬聪明不服从安排,还把我给打了。” 廖管教听着奇怪:自古以来,哪有仓长会被人打?要么就是那人太能打;要么就是仓长不得人心;要么众怒难犯,做人过头了?但不管怎么说,仓长是自己任命的,打了他,那自然就是不给自己过不去,看来得好好紧一紧那造反人的“螺丝”才行,不杀一儆百,怕是以后更加没有王法。他想着,闪进监看了看伍涛晖的脸,的确是被人给抓伤了。不由得看了看邬聪明:“你个死叼人了,人家现在不单告你强jian,还控告你倒卖人口。这回你不死也得脱层皮,还敢破坏监仓纪律,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说着四周环顾了一番,才发现还有被子没叠就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这点上还有被子没叠被子的?”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他烧了一宿,怕是人快不行了。”唐元杰睁着水泡眼冷冷地看着廖管教:“都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非典,已传进这里来了。”说着咧了咧嘴,又笑笑地看着他。 廖管教本想过去拖被子,听了他的话,忙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捂了捂嘴巴:“那也得让他睡到最后面去才行,今天是所长的巡视日,佛山相关领导也会过来,如果看见这样,那不是想砸了我的饭碗?” “他都成这样了,如果真的烧出人命,那事情可就更大了。”唐元杰返身看了看吴鸣,见他已把头探出被窝筒,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太烫了,还是赶紧送他去看看吧。”监仓里静悄悄的,他的话,后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你叼毛多嘴,考虑非典的因素,看来只能带他出去透透气。”廖管教说着,叹了口气笑了笑:“唉,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还是先为病号服务。”他说着扭头看了看邬聪明:“小子,你的账大爷先给你记着,不死也要你脱层皮。”他说着往门口走去。 监仓里几十名羁押人员,听着他的话,每个人心里都在想象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都目送着他出门,没想到他又返回。只是在快接近吴鸣,停了下来:“你不会很快就死去吧?以前会不会经常会发烧?” “每年每个季度都有那么一次。”吴鸣说着,清了清嗓子,语气怏怏地接道:“大都是咽喉炎,炎症引起高烧,然后必须消炎,要不然就会引起交叉感染。” 廖管教听了,觉得与非典无关,便往前再迈了一步:“还是先起来吧,到后面去躺下。”他说着用右手拉了拉吴鸣脚下的军用被子:“别这样横躺在前面,今天省厅有人来检查,不说上级领导要来视察,就是武警们在上面巡逻看了也不舒服。” 吴鸣挣扎着起身,但人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老半天才掀开被子的一角,让廖管教看了很是不爽:“给几个人去帮帮他。”他话音一落,李素坤、夏军、靳永礼便从对面的通铺上过来,唐元杰合着三个人的力气,四人便轻轻地将吴鸣裹在被子里,慢慢地抬到了后面的角落里。唐元杰抓住被子的一角,嘻哈地笑了笑道:“鸣哥享福了,这可是四抬大轿,我从来都没享受过呢。” “你好好地躺着,我去打个报告,申请下,看医生怎么处理。”廖管教见几人回位,被子重新摆好,便双手往后一背,在快要跨出监仓大门时,看了看伍涛晖:“开始背诵条例,都给我大声点,没准巡查就要开始。”他说着,一出门很快就有花崽帮忙把大铁门呯地一声关上,紧接着里面也开始背诵起条例来。 吴鸣绝望地躺着,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合着震耳欲聋的背诵声,心里默默地跟着背诵:第一条,严格遵守国家法律法规;第二条,不许称王称霸;第三条,不许拉帮结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