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琉璃的星月（百二十五）
莱昂陷入了绝望的黑暗。 比起现在，他觉得当年反复实验也找不出复合魔法诀窍、被狂暴的元素炸得生活不能自理时的沮丧，简直是微不足道的青春烦恼。 那时候，起码有幸灾乐祸的团长在身边冷嘲热讽。 但现在，怀中只有一具冰冷的身躯。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一丝魔力的流动。 再冲我马上几句“白痴”“蛆虫”吧，再毫无理由地朝我发火吧。 失去灵魂的空壳没有反应。 自己也变成这样就好了。 莱昂呆呆地想着。 因为—— 有泪却哭不出，有伤却不发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在家乡将她下葬，就在那里陪着这位自己的初恋吧。 心碎的少年正要抱起轻得令人心痛的身体—— “等等，她还有救。” 黑色的礼服拦住了他的动作。 “你不是石破，难道也能让人死而复生？” “我不能。” “那就滚开！” “既然不需要，何必去复活？” 心情大起大落的少年觉得对方好像在耍自己。 “你别激动，好好回想一下，那位月夜的公主在发动那个‘暗影****’之前，要做什么？” “避难……不对，她似乎走向了克丽丝！” “是的，在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延误时间，那就是说，这个少女对她还有用。而一具尸体，是没有多大价值的。” “你的意思是……” “吸血鬼的故事我也听过一些，受到袭击的人虽然有的会失血过多而死，但还有的人……” “成为血族的奴隶——活死人！” 点了点头，假面怪盗的手上散发出粉状的蓝光。 “让我试一试吧。”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莱昂默许了。 “你真的决定了？要知道这女孩已经不是……” “无论变成什么，她都是我的克丽丝！” 面具上的惊悚大笑像是变得温和了。 “很好，你的坚决值得我的公证。” 冰蓝色的细雪围绕着少女旋转，神圣的光芒歌颂着上天保佑和平等的慈悲。 一阵刺眼的光辉后，苍之粒子像是被少女的身体吸收一样不见了。 “唔……” “！！！” 怀中的身体颤动了一下，莱昂则触电般产生更大的反应。 “克丽丝，醒醒，克丽丝！” 近乎祈祷的不断呼唤，终于得到了微弱的回应。 “吵死了，笨蛋……” 苏醒的少女一睁眼，迎接自己的是一张泪水横流的蠢样。 “别一张没志气的脸，真恶心！” 喜极而泣的少年拼命地点头，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你怎么样，我的宝贝？” “你再这么叫我，我就把你的血抽干——？！” 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活，克丽丝不禁愣住了，随即露出苦涩的笑容，推开想要搀扶的少年，逞强地站起身。 欣喜若狂的莱昂没有注意到，那只拒绝的手虽然冰冷，却似乎没有以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了。 “身体没什么问题……应该说根本看不出问题，完全变成陌生的东西了。” “立刻回协会，团长大人和梅林会长一定有办法的！” 无视毫无根据的安慰，克丽丝像是把握全新身体一样沉默了几秒，得出的结论让细长的眉头惊喜地挑起。 “没有大不了的伤痛，体内魔力的奔流更胜以往，我还以为自己的魔道生涯会在今晚结束呢……” “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的奋战，值得这份回报。” “东方的谚语真是精妙……谢谢您，不知名的怪盗。” 转向救命恩人，克丽丝冷淡地点头致意，聪慧的她大致猜出了对面的身份，但无论出于哪方面考虑，如今还是不说出来为好。何况—— “没错，这份恩情，我会铭记永生。今后你有什么需要的，我莱昂赴汤蹈火！不过，你要是打克丽丝的主意我可绝不答应……” 总会有个白痴为自己表态的，虽然后面都是些废话。 “哟，看来你也挺过来了，班家的——？” 离开围着大难不死的女孩团团转的少年魔法师，怪盗迅疾地来到口无遮拦的小子面前，用守口如瓶的手势截住了他后半段话。 指了指圣理教的那群人，班自悠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我不想给自己的家人添麻烦。”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能不暴露身份？拜托，连我都猜出来了。” 嘴上这么说，左肆还是配合着伪装者的声音。他不喜欢眼前行为怪异的同龄人，但更讨厌那些神神秘秘的教徒。 “我自有办法，但更担心你。” “我？我怎么了？” “以你在战斗中展现的能力，那些致力于掩饰内界存在的人会放你离开？” 左肆哑口无言，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肯定要倒霉，最关键的是见识到天高地厚的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打得过人家。 “……你有什么办法，能不能算我一个？” 于是，干脆地呼叫援军了。 “等等看，我觉得会有人来救我的，你别离我太远。情况不对的话只有联手突围了。” 左肆觉得两条方案都不太靠谱，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小子，命挺大嘛。” 回过头，是把烟当做仇人狠狠吸着的拉克。 “你来干什么？” 左肆口气不善，却下意识地认为这个老流氓不会对自己不利，班自悠也透过假面露出善意的疑问。 “同生共死了一晚，咱们也算是战友了。想想之后要各奔东西，趁现在打个招呼，不过分吧。” 拉克伸出手，饱经战阵的脸上多了沧桑。 “右之骑团的佣兵，拉克。老子的名头可是响亮得很。” 少年不屑地笑了，也伸出了手。 “左肆，很快会名动世界，以后让你见了我就无地自容的男人。” 怪盗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右手放在叠在一起的两只手上。 “怪盗迪伊，很荣幸能与你们并肩作战。” 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三人连结在一起，相识不久的他们，仿佛血脉相连的兄弟。 “虽然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拉克率先结束了这短暂而奇妙的仪式，将一张纸条塞给左肆。 “不过如果你们哪天需要帮忙或是无处容身，就打这个号码。联系人不是我，但你们的口信一定会传到我这里。天涯海角，老拉克必定赶到。” “那我就希望永远不会有那每一天吧。” 看着左肆最终把纸条装到口袋里，拉克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向忙碌完的撒姆。 “亲爱的神父，我这还是第一次觉得你那张欠揍的慈眉善目是如此的亲切。”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拉克！” 两个大男人相互熊抱，无需多说什么，见惯生离死别的佣兵们在此彼此庆贺彼此的生还。 “只不过我们的罗……神父，你？！” 想起回去的路上还要背一具冰冷的尸体，拉克得心中就不停咒骂罗恋的不分场合。然而眼镜刚刚发红，他就发现看上去活蹦乱跳的神父已经站不稳了。 “和恶鬼做完交易，又在一群魔王的眼皮下使用能力，我还能走到你面前简直是圣主保佑……加把力，别让我倒下去。” “至于勇敢的罗，你不必伤心，我能救回索菲亚，罗也不在话下。” “那太好了！我的神父，你在我心中就是圣主啊！” “但不是现在。” “怎么？” 瞥了眼名义上的同行，撒姆低沉地说道： “能扶伤是一码事，能救死是另一码事，就像你刚才说的，我可不想以亵渎圣理的借口被他们扣留。” 拉克恍然大悟，可脸色仍然阴沉。 “那个小妞……不，你的女儿不会……” “我把能说的都对她说了，我的命运，就交给她吧。” “见鬼，你想补偿父爱，别连累我啊！” 就在两个老战友在为前途吵个不停之际—— “好可爱的小女孩，不如让我带回家吧！” 噩梦般挥之不去的声音响彻全场，从地面钻出的黑影射向全无防备的路西法。 “你敢——” 比在魔王身边的撒旦更快一筹，别西卜如影随形地抓住了袭击者的肩头。 “混蛋！” 愤怒的少女也不遑多让，一拳击碎了来人的胸膛。 战斗在一瞬间结束，不，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虐杀。 模糊的身形终于现身—— 身穿礼服披风、面具丢失的可爱少年。 “石破！” “什么恐怖之王，也不过如此。” 和沉着的女性不同，得手的少女放松了警惕。 “撒旦，不要——” 死而不僵的少年早就守株待兔，他撞开不知所措的撒旦，被抓住的布料和血rou留给别西卜，以两位魔王前所未见的打法实现突破。 目标——被一系列惊变吓到的可怜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