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反乱的宣言（七）

    登星翼楼已经彻底化作了废墟，如果有人来到现场，他们不会猜到这里发生了大火，而是会惊呼，是一场怎样巨大的爆炸，将这里的建筑群破坏殆尽。就像被一只巨大的铁犁扫过一般，罗氏大宅之中没有一处超过半米的事物残留，树木、房屋、墙壁，全部被吹倒坍塌、不成原形。登星翼楼的遗址之前，一个五米宽的深坑异常醒目，最为不可思议的是，一道人影，正笔直地站在其中。他形容狼狈，七窍淌血，但他不曾弯腰，仍站得如同峻拔的孤峰。

    被巨大的冲击逼退百米有余的魏无病回到现场时，入眼处便是这惨烈的景象。他急忙来到卫步平身边，将其扶住，从他身上传来的断绝生机，几乎让龙胆胆寒。

    “步平，保持清醒，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徒弟，你就忍心让我失去最后一个！”魏无病拼命地向卫步平身体里输送真气，护住他的心脉，但杯水车薪的效果，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不是自命正义吗？你若死了，就代表正义消亡，此事你能够容忍吗！”魏无病使尽手段呼唤着卫步平的意识，他知道，一旦断绝，卫步平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再大公无私的人，也不是铁石心肠。卫步平和李观骐，都是魏无病倾注大量心血培养出的人中英杰。对他们，又怎么会不产生爱护之情。但魏无病崇尚的是军人的铁血之情，即使心中疼爱，表面上也不会有丝毫表现。可若是生死关头，便是生死相托，不离不弃。对于李观骐的死，魏无病其实一直难以忘怀，深恨自己当时没有在场。如今见与自己感情更为深厚的卫步平垂死，他只觉心如刀绞、痛不可当。这个大弟子，不但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名字也是由他所取。卫通魏，魏无病一向使其为亲子，寄予厚望，数次让卫步平执行有违他信念的任务，也是希望他能看清现实，放弃不切实际的妄想，成为一名出色的龙魂战士，好继承自己的衣钵。

    可是如今，卫步平重回龙魂也好，四处游荡也罢，魏无病只希望他能活着。这愿望是如此强烈，又是如此地虚幻，以致于魏无病干涸了二十多年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在魏无病数度责骂似的大呼后，卫步平的双眼终于恢复了些许神采，他软软靠在师父的臂膀上，无力地说道：“我胜了，正义，终于胜了……”

    “啊，你胜利了，可你的生命也快结束了。”

    魏无病猛一抬头，满是怒火的双眼便看到前方被打入地下一米之深、全身不成人形的石破，如今他的只有一双眼睛还眨着兴奋和灵狡的光芒，就连声音都因为塌陷的胸口而走调了。

    “石破！”

    “这回没叫错，我很开心。”

    被魏无病向破布一样拎起，石破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因为第一次成功让别人改换了对自己的称呼而大为开心。

    被魏无病几乎要将自己点燃的怒目紧盯着，石破无辜地说道：“怎么看都是我比他惨，你有时间对我撒气，不如想办法保住卫步平的性命。我很期待能和他再一次交手。”

    看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石破犹自意犹未尽地感叹着，魏无病平生第一次生出不知道怎样对付一个人的感觉。

    罗恋跪在地上，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剧烈的火光也不能照亮他灰暗的双眼，方才震天动地的爆响也无法惊醒他冰冻的灵魂。即使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他依然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爱人的身影就在这片火海中舞动、破碎、消失无踪，还有自己所有的亲人，也随之化为灰烬。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我诅咒我身上肮脏的血脉！你们，罗氏，都应该彻彻底底地毁灭！命运啊，你若真的存在，就回应我的祈求吧，我甘愿一生做你的奴仆！”

    罗恋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的愿望得到了实现，可自己却一点没有喜悦之情。为什么不笑一笑呢？背叛自己的恋人得到了惩罚，她不会再投入别人的怀抱，她将在自己的心中永远得纯洁无暇；束缚住自己的一族已然毁灭，从今以后再没有人能够左右自己的行动，自由的人生正在向这边招手呢；命运听从了自己的请求，这一刻是自己主宰了世界，或者说代替早已注定的宿命宣示出它的威严和不可违抗。这不是很好吗？

    罗恋神经质般地笑着，只是那笑声是如此得刺耳，将不住悲鸣的几只夜枭也惊飞。

    “命运啊，一切如您所愿，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忠诚的奴仆！”

    废弃的老宅，如豆的火光。

    这里是曾经是荆家，自从一家人全部突然消失之后，便有各种谣传，最有可信度的是荆家不积阴德，得罪了老天，在一天之间被灭了门，据说有人目睹此地晚上鬼影重重、阴风阵阵，不正是一家人不得超生、化作厉鬼继续作崇的明证吗？

    实际的情况却是，罗用届在杀死了荆家父子之后，为了封锁消息，并在搜寻鬼面时不受打扰，故意放出了消息，让人们对荆家老宅惧而远之。而所谓鬼火和阴风，不过是人们在夜晚对荆襄卫在荆家翻箱倒柜所造成的动静时产生的错觉与臆想。在遍寻不见之后，罗用届下令撤出荆家，并搜捕荆长恨母女。人去楼空之后，托罗氏的福，这里就成了传说中的鬼宅，谁也不敢入住，从此便闲置了起来。

    荆长恨与琴未挽有约，她自己负责对付卫步平，琴未挽和她的“南风”则务必将罗氏一门擒下，带来此地。荆长恨要在父祖的遇害之地，用罗用届的血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

    事与愿违，以如今荆长恨重伤昏迷的状态，就算把罗用届绑到她的面前，她也无能为力。何况，罗氏一族，已经成为火中的飞灰。通过石破之口知道了这一消息的柳寒蝉当然知道这是琴未挽搞的鬼，但她仍然依约来到了荆家老宅，并点上了篝火，等待琴未挽的到来。

    同样消耗甚巨的魔女正在盘膝而坐、闭目冥想，如果一位略同魔法的学徒在此处，便会看见空气中无数五颜六色的魔法元素就汇聚在柳寒蝉周身，被她缓缓地吸收进体内，同时惊呼出声，不愧是战略大魔导之一，如此快速的恢复速度，简直想也不敢想。事实上，本已经油尽灯枯的魔力，在她不到半个时辰的调息下，已经恢复五成了。

    柳寒蝉恬静动人的脸上突然一动，汇集在身边的海量元素瞬时散去，她睁开一双美眸，娇嗔地说道：“琴jiejie，你失约了呢。”